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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京日久，偶尔馋了，我便去湘菜馆小撮一顿，美其名曰：“聊解乡愁”。一次，走进一家湖南人开的湘菜馆，我点了一道“泡椒牛蛙”，特地吩咐女服务员道：“我要的‘泡椒’，是那种坛子里泡出来的绿绿的小尖椒，千万别给我搁红色灯笼椒，灯笼椒不辣，没味！”那女孩愣愣地看着我，竟有几分不明白。我立刻猜出来，她不是湘妹子，便道：“你一定不是湖南人吧？”那女孩羞怯地点点头，我接着说道：“叫你们老板来，我跟他讲，他知道我要的是哪种辣椒！”……湖南的辣椒有着丰富多彩的品种和做法。记得有一回，我回长沙 ，在一家小饭馆吃“辣椒炒肉”。那道“辣椒炒肉”里，除了新鲜的青椒、猪肉片，还有红、绿二色泡椒丝，映衬得整道菜红红绿绿、光彩夺目！不难想像，如果没有那酸酸的泡椒味儿，吃“辣椒炒肉”时，自然少了许多韵味！在北京，间或，我也会心血来潮，下厨炒“辣椒炒肉”。且不说农药喷出来的青辣椒身材有多壮实，皮有多硬扎，我手中的刀子还得费点力，才能“砍”断它们，而猪肉片也是超市机器里切出来的，在冷藏室呆了很长时间，谈不上什么鲜嫩了，再加上缺少鲜美泡椒的辅佐，京式“辣椒炒肉”的味道可想而知，我也只能权当家乡的美味咀嚼啦！尽管北京超市里的辣椒相继出现淡黄、大红等“秀色可餐”的“彩椒”系列，但因它们都是灯笼椒（又叫柿子椒），不够辣，因而无法得到我的喜爱。北方人爱把灯笼椒切开一个大口子，塞进肉馅，蒸着吃！与我们长沙火辣辣的“辣椒炒肉”相比较，好比一个是温吞憨厚的“胖大嫂”，一个是伶俐泼辣的“瘦小丫”，各有各的味。记忆中，湖南邵阳的辣椒是出名的辣，而我的外婆常常从菜市场买来一麻袋一麻袋的邵阳红色小尖椒，将它制成“剁辣椒”。每次，爸爸带我去上海看望奶奶前夕，外婆便会连忙赶制“剁辣椒”，给我带在身边，免得我在上海因为吃不上辣椒，而没胃口。尤不能忘却的，是外婆手中那把切“剁辣椒”特制的小铲子，在木桶里“哚哚”作响，把一木桶辣椒切得碎碎的，房间里遍布“剁辣椒”的香味。时不时，外婆被辣椒熏了眼睛，顺手拿起毛巾擦一擦，继续剁！那时的我，根本不晓得连着几个钟头剁辣椒有多么辛苦，只是很好奇地想接过外婆手中的铲子，尝一尝“剁”的滋味！当然，外婆怕我会剁了自己的手，说什么也不让我碰铲子。于是，那把铲子，在我一个幼童心中，如同武侠小说里丐帮的“打狗棍”，变得无比神圣！到上海后，在奶奶家的饭桌前，我怀抱一大瓶红艳艳、香喷喷的“剁辣椒”，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不论是吃螃蟹，还是喝番茄蛋汤，我都要就着“剁辣椒”吃！看着我辣得红彤彤的小嘴，大姑姑忍不住馋，便往我的“剁辣椒”瓶里伸了一筷子，不懂事的我竟死死抱住“剁辣椒”瓶，不肯给大姑姑试味，直到爸爸出面调停，我才放手……现在想来，为了捍卫“剁辣椒”，幼小的我还真够“六亲不认”的！有一年在长沙过年，我路过火宫殿，看见一位老婆婆就如当年我的外婆一样，用一把特制的小铲子剁着木桶里的辣椒，整个一条街，都飘荡着一缕浓浓的夹杂着麻油香的“剁辣椒”香味……这，也许就是长沙天空独特的气息吧！
《江南时报》(2006年01月02日第十五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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