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之吻

　　■文/叶倾城

　　良人，你的吻，是阳光、雨，是夏日丛林的热烈气息，微痛而艳烈，吻痕渐渐盛放如玫瑰。你说一个吻就是一个承诺，烙着你的唇纹如印章。

　　而良人呀，不是所有的吻都浓情蜜爱。良人你当还记得犹大，他袋里带着法利赛人

　　你当也知道青蛙王子，一个吻，拯救了他的身体。可这个吻全是不情不愿，嘴唇紧闭，舌头抵紧牙齿像城门上的石杵，不打开，坚决不打开。没有爱情的吻，你要不要？

　　当然你渴慕的，是白马王子的吻。他一刹那情不自禁，俯身吻向白雪公主一无血色的唇，带着活人的气息、春天风的味道。他能给她的，无非是这腔子里的一口气。但已经是全部了。王子与公主，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而最酷烈的吻，不是传说也不是故事。那一年，有一个幽灵，名叫白喉，在欧洲大地上蔓延，普鲁士朝廷一片哀鸿遍野，王太子妃爱丽斯公主，全心全意地照顾患病的丈夫和儿女，尚在襁褓中的小女儿夭折了，独生子也病情汹汹。最后关头，儿子伸出双手，叫道：“妈妈，抱我，亲我。”在最后关头，他祈求母亲的护佑。

　　所有的医生、牧师都在阻止：“公主不要公主不可以，白喉是会传染的。”她听不到，她不理会，她只知道，她不能拒绝的，是儿子的呼唤。她吻了儿子，给了儿子最后的安慰，也得到了死亡。

　　如果她爱的人要灭亡，她要感到死的痛；如果她的爱人要下地狱，她要感到火的烧；她绝望，但她要体会这绝望；她将死无葬身之地，但她将担当这命运。

　　所以良人呀，你怎么能说，你懂得吻？

　　吻，不过是唾液的交换，一种最色情的相濡以沫。你吻了我，其实等于我吃下的食物、我消化系统的好坏、我用惯的牙膏牌子……你吻的是我也不是我。

　　而良人呀，说愿意与我同甘共苦，不论贫与富、贵与贱……的良人呀，能吻我的冠盖满京华，是否也能吻我刚刚起床，还来不及漱洗、带着隔宿口气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