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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儿童:回家的路有多远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1月05日09:43 河北日报

  编者小语

  2005年12月29日,由流浪儿自己撰写的回忆录《远去了,流浪的童年》由河北教育出版社出版。该书的3名小作者张陶帅、李龙、严强(均为化名),都曾是混迹街头的流浪儿,后来分别被送到石家庄市少年儿童保护教育中心接受保护教育,并成功回归主流社会。

  这是我国首部由流浪儿童撰写的书。书中记录了3名流浪儿童的家庭情况,让我们了解了儿童流浪的一些原因;叙述了他们做童工和街头流浪的经历,让我们从中看到孩子们一些错误认识和不良行为以及心理障碍是怎样形成的;还描述了他们到少保中心所接受的教育,让我们观察到流浪儿童的心路历程。

  曾经是流浪儿的张陶帅、李龙、严强,在写下自己童年那段流浪经历的时候,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将它们付梓出版。

  2005年12月29日下午,《远去了,流浪的童年》一书首发式在石家庄市少年儿童保护教育中心举行,记者采访了此书的小作者,他们向记者谈起自己的童年,谈起铭刻于心的流浪经历,也谈起拿起笔写出自己内心所感的过程———

  家庭不幸让他们被迫选择流浪

  托尔斯泰说过,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这句话套用在张陶帅、李龙、严强身上并不为过。听着3个孩子诉说着各自不幸的童年,记者眼中禁不住也湿润了。

  妈妈,是每一个孩子心中最圣洁的称呼,“妈妈”意味着无私的爱,慈祥的微笑,温暖的手。然而在样子憨厚的张陶帅心中有着无法弥补的遗憾,那就是直到今天,他从来没有享受过妈妈的关爱,“她一生下我,就狠心地把我扔给了外公,十几年的生活中,最让我怀念的是从小在外公家的那段时光。”

  在被卖到的那户人家生活的两年时间里,陶帅常常听到的是“父母”的争吵、“享受”的是“父亲”的殴打,后来“父母”离婚后,陶帅被法院判给了“妈妈”。可让孩子没想到的是,“妈妈”并没有带他回外公家,而是在一个招待所里把他转给了另一个男人,那年陶帅只有6岁。

  在领养陶帅的家中增添了亲生儿子后,小陶帅成了多余的人,他拿着这家人给的一点钱来到县城的火车站,见别人买票到石家庄,他也买了一张。石家庄到了,他的流浪生涯也开始了。

  同张陶帅一样,李龙从记事起就生活在爷爷奶奶身边,印象中父母总是很冷淡的模样,对他的任何事都不管不问。后来爸爸妈妈到外地去工作,爷爷得了一种久治不愈的怪病,不久就去世了。奶奶年纪大了,只好带着李龙住到并不宽裕的姑姑家。

  不久李龙的爸妈离了婚,法院把他判给了妈妈,就在判决书下来的那天晚上,妈妈悄悄地走了,他把全部希望寄托在爸爸身上,可没想到狠心的父亲竟然说,他再也没有义务来抚养李龙了,让小李龙赶紧离开!随后父亲把房子卖了,从此不知去向。李龙无处可去,开始了孤苦的流浪生涯。

  最早遭受亲人离去痛苦的是严强,5岁那年,最疼严强的外婆去世了。外婆死后,父亲先让严强离开学校,回家当个放牛娃,后来又让严强到服装厂、面包房当童工。可怜的小严强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却每天要凌晨两点起来,一直干到半夜。实在困得不行,严强就出去到院子里跑上5至10圈……生活的残酷逼着严强扒上火车回家,谁知火车开到石家庄就不走了,家没有回成,严强成了流浪儿。

  生活重压让他们身心遭遇创伤

  如果说在一个刚刚十二三岁的孩子眼里,一个陌生的城市意味着茫然,那么那些可怕的坏人带给他们的就是恐惧。

  张陶帅至今还记得刚到石家庄想买张电影票在影院过夜,没想到迷了路。问路时,一个开电子游戏厅的女人和一个男人搜走了他身上所有的钱。一个搞卫生的大伯看他哭得泪人一般很可怜,给了他几元钱,很快也被几个穿着破旧的少年给抢走了,并把他毒打了一顿。

  在张陶帅无助的心灵中,第一次涌起了如此强烈的仇恨意识,这种仇恨已不再是单纯指向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而是指向了所有的人。

  历经着忍饥挨饿、饱受欺负的生活,陶帅说流浪生活中“自己的心变硬了”。一次在旱冰场发生的殴斗中,陶帅拿着别人给的刀子和铁棍冲了上去,自己头上被打得流了血,也一棍子将曾经欺负他的男孩打趴在地下,并用酒瓶子朝他的头上砸去!

  挨打和打人对陶帅来说成了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伙伴”,“我早已忘记什么叫疼,我恨自己的爸爸妈妈,恨打骂我的继父母,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和事。”听着陶帅这样描述自己当时的心情,记者的心不禁颤抖着,就这样,一个孩子纯洁的心慢慢被污染了。之后,陶帅在这个团伙里还学会了撒谎、偷东西。

  为了生存,最先流浪到吉林省图们市的李龙在火车站以捡塑料瓶为生,一天只能挣5到6元钱。后来和几个年龄差不多的流浪孩子一起生活。有一天什么也没有捡到,肚子饿得叽里咕噜地乱叫时,一个30多岁的男人走过来问他们是哪里的,想不想挣钱。后来他带着李龙和几个孩子洗了澡,吃了饭,又把他们带到牡丹江市,神秘兮兮地告诉他们:“挣钱又快又多又容易的办法就是偷。”

  李龙不想干,他一边说没有事,他在公安局里有熟人,抓进去还能放出来,一边威胁说谁不干就打死谁。从此,李龙和几个小伙伴开始了偷东西的生涯。

  与陶帅、李龙比,严强的遭遇更让人唏嘘不已。流浪中,钱被骗走了好几回,让严强再也不相信别人了。在寒冷的冬天,他扒火车到南方一个城市,在那里尽受坏人欺负,他们强迫严强脱光衣服,在寒凉的冬季用凉水泼他,用木棒打他,强迫他把钱交出来。流浪生活的苦痛,让严强感到社会对自己不公平,一时心里涌起报复社会的念头。“后来我真的这样做了,干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获得了一些钱……”直到现在,严强还对自己当时的做法后悔不已。

  真心关爱让他们回归主流社会

  张陶帅、李龙和严强没想到的是,自己的新生活从2002年开始了。

  这一年5月,他们3个分别被送到了石家庄市少年儿童保护教育中心。每一个被送到这里的孩子,医生们都要给他们检查身体,老师帮他们洗澡、换衣服,还饱饱地吃一顿大米饭。可能是这些流浪儿童经历了太多的不幸,也可能是被人们骗怕了,到这里后他们表现出不相信任何人的状态。

  “我刚来时以为这里就是少管所呢,为了惹烦老师们把我放出去,我故意把大便解在痰盂里,还和同学们打架,拉帮结派,搞恶作剧羞辱别人,甚至把学校发的牙刷磨成打架用的凶器。”张陶帅告诉记者。

  面对这些流浪儿童,少保中心的老师们像慈母一样关怀、照顾、教育着他们。

  长期流浪,让李龙对学习兴趣不大,每天就知道玩,慢慢落下许多功课。老师找他谈话,给他讲道理,他根本听不进去,直到有一天,老师让每人写一篇读书感想,李龙心血来潮便认真写了一篇,老师看完后表扬他写得不错,并告诉他以后多写文章很有好处。得到了老师的表扬,李龙心里高兴起来。从那以后便迷上了写文章,慢慢学习成绩一天一天好了起来。

  中心里的许多儿童都是从小就失去了父母的关爱,为了弥补他们心灵上的伤口,老师们通过媒体向社会诚聘双休日父母,仅仅几天时间,报名的就有上百人,最后有10名孩子有了自己的临时爸爸妈妈,没有找到临时爸爸妈妈的孩子既羡慕又难过,严强就牢牢记住了老师说的话:“只要好好表现的同学,都会有新爸爸妈妈。”在老师的热情鼓励和细心照顾下,严强心中的冰块终于融化了。后来他被选送到精英中学读书,在期中考试的排名榜上,还取得了班里第一、全年级第十四名的好成绩。

  2004年4月,在老师们的鼓励下,3个孩子开始正式写自己的流浪回忆。原本以为被卖掉的屈辱和流浪儿的恐惧,会像个总也醒不了的噩梦,再次死死地纠缠住他们,把他们拽向苦难的深渊。然而没想到,噩梦醒来是春天,孩子们在回忆和写作的过程中,又一次重新认识了他们自己。

  张陶帅仅用两个多月的时间就写了9万多字(出版时被删了1万多字),“我没想到自己那么稚拙的文字后来竟然能够出版。我只是想用记述的方式,为我的那段经历画上个句号,然后重新开始我的生活。”这是张陶帅的心声,也是李龙、严强共同的想法。

  张陶帅17岁了,在少保中心的帮助下,他已经找到了一份收入比较稳定的工作。李龙、严强一个到外地打工,一个回归了家庭。

  “我希望用我的亲身经历,唤起社会的良知,重视流浪儿童的存在;提醒每个为人父母的叔叔阿姨,负起自己的养育责任,多给子女一点关爱;提醒每个善良的人,对弱者多一些同情和帮助;也真心希望同龄的兄弟姐妹,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千万不要踏上流浪这条道路!”

  “社会上关心我的人很多,有的人给我写信,有的人给我寄生活费用,他们对我的关心,让我感动不已。我总是在想我该用什么来报答关心我的人们?”

  听着孩子们深有感触的话语,看着他们稚嫩脸上有着生活留下的与他们年龄不相称的成熟,记者既心酸又欣慰,因为生活的不幸,他们一度成了社会的弃儿,因为少保中心老师们的努力和社会的帮助,他们重新体会到了爱心和温暖。

  在此,记者忍不住要大声疾呼,让我们每个人都献出自己的责任心和爱心,让流浪的孩子们回家吧!

  链接

  三个小作者

  □张陶帅(化名)

  1989年出生在南方,原籍不详。4岁时被人卖到山东省一农民家庭,6岁时又被转卖到晋州市,在农村生活了近6年。后因受不了赌博成性的养父虐待离家出走,在社会上流浪。2002年5月,被送到石家庄市少保中心接受保护教育。

  □李龙(化名)

  1989年2月出生在吉林延吉,父母在邢台做工,自幼随爷爷奶奶生活。10岁时因父母离异遭到遗弃流落街头,曾偷渡出国,回国后被坏人引诱干过小偷小摸。2002年5月,被送到石家庄市少保中心接受保护教育。

  □严强(化名)

  1988年2月出生在湖北仙桃,母亲弱智、父亲有病,因家庭极度贫困辍学当起了童工,后沦为乞讨捡垃圾一族,辗转来到河北。2002年5月,被送到石家庄市少保中心接受保护教育。

  《远去了,流浪的童年》

  执行主编郭文邺:

  原汁原味发人深思

  这是3个流浪儿童的个案,孩子们以其独特的视角观察社会。他们的认识,特别是对家庭成员和社会现象的认识,可能多有偏激,但这至少反映了孩子、特别是流浪儿童的认识过程。作为编者,我们对孩子们的书稿仅仅改正了错别字,从内容到文字均保持了“原汁原味”。因为真实,才有价值,才对我们更有启发,才更值得研究。我们衷心希望这本书能在读者中引起反响,能为我国的流浪儿童救助事业作出一点贡献。

  对我们每一个人来讲,童年只有一次,人生也只有一次。希望社会更多关注流浪儿童这个弱势群体。对这3个孩子而言,流浪的童年远去了,迎接他们的将是新的人生,让我们一起祝福孩子们吧!

  中国伦理学会顾问刘启林:

  温暖他们,就是温暖未来

  新闻纵深:随着我国经济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整个社会为少年儿童的健康成长创造了前所未有的良好条件,为什么社会上还存在流浪儿童?

  刘启林:从总体上看,我国少年儿童是幸福的。但是,由于种种因素的综合影响,我国一部分少年儿童在成长过程中还面临着许多问题,使他们的身心健康受到很大的伤害。流浪儿童就是一个不容忽视的社会问题。

  流浪儿童既是一个世界性问题,也是一个古已有之的现象。在流浪儿童产生的诸多因素中,经济贫困无疑是最重要的因素。在我国,由于社会保障体系不能完全满足社会需要,社会慈善、社会救济事业刚刚起步,一些贫困地区和贫困家庭的孩子在生活无法保障的情况下,很容易流入社会,通过各种方式解决自身的生存问题,从而形成了流浪儿童的主体。

  流浪儿童没有经济来源,没有可靠成年人监护,无法接受正常的教育,健康状况不佳,心理和性格扭曲,仇视社会,很容易走向犯罪或者被犯罪所侵犯。虽然他们在少年儿童中只占少数,但他们的处境应该引起整个社会的高度重视。

  新闻纵深:从写书的这3个孩子的经历看,一个共同特点是家庭不幸导致他们离家出走。

  刘启林:家庭不幸是流浪儿童形成的又一个重要因素。由于各种原因,一些家长没有能起到照顾孩子的作用,特别是被家庭遗弃的病残儿童、出生在父母吸毒或有其他犯罪行为家庭的孩子,经常受到家庭暴力摧残的儿童,失去亲人的孤儿,父母婚变后得不到亲情温暖的孩子,都是流浪儿童的主要来源。

  当代城市家庭中,一些少年儿童离家出走,不仅增加了流浪儿童的数量,也使家庭和学校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和不安。失去家庭和学校保护的流浪儿童,在一定程度上成为犯罪预备军。

  新闻纵深:解决流浪儿童问题主要靠哪些渠道?

  刘启林:在这个问题上,政府在起着主导的作用。在石家庄市委、市政府的关心和支持下成立的石家庄少年儿童保护教育中心就是一个很好的典型。他们从流浪儿童的现状和实际需要出发,不仅把保护和教育流浪儿童的工作很好地结合起来,而且还着眼于他们未来融入社会的准备及其对家庭情感上的需要,尽可能地使流浪儿童像其他同龄人一样,有一个比较稳定的生活和成长环境。

  流浪儿童问题涉及面广,解决起来有很大的难度。除了政府起主导作用以外,广泛动员社会力量参与这一问题的解决,具有很重要的意义。解决流浪儿童问题,政府的经费投入是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人才投入,没有大量热心人士参与,流浪儿童工作是做不好的。动员社会有知识和经验的人士无偿地为流浪儿童服务,有助于解决这一个课题。

  回归家庭是解决流浪儿童的一种重要途径。多数流浪儿童是无家可归或者是有家不能归。一些国家宽松的收养政策,让一些愿意得到亲情抚慰的孩子有了重新回归家庭的可能。如果我们的收养政策能做出某些必要的调整,同样也会对流浪儿童回归家庭创造条件。

  总之,在构建和谐社会的过程中,我们要高度重视流浪儿童问题。因为温暖他们,就是温暖我们的未来。

  □本报记者骆继荣郑建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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