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是养人的

　　■文/袁念琪

　　晓得腊八粥是有些年头了，并有竹枝词“百果轻习煮雪粳，自来腊八粥传名”；但吃腊八粥的记忆却怎么也搜寻不出多少来。想来也是，一是青年之前的日子，中国是处在一个短缺经济加计划经济的年代，烧腊八粥有材料之难。因为烧此粥要大米、糯米、小米、黄米、菱角、赤豆、栗子、红枣等，粥成后还需染红的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榛子、松子

　　后来，当烧制腊八粥的料作不再成为难题，但又没了烧粥的时间和心情。于是，就有聪明人就做起了粥的文章，推出了罐装的腊八粥，用的是它的别名：八宝粥。记得有个小有名气的八宝粥，广告语借用了一首流行歌的名：《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

　　不管是叫腊八粥还是八宝粥，这样的粥无疑是个好东西。你想，这八样宝贝吃下去，不说大补吧，营养绝对是不少的。十多年前，我有一段不算短的日子，家里是一直烧双宝粥而不烧饭；这两宝就是大米和血糯米。有个在副食品行当跌打滚爬多年的朋友听后赞许道：好呃。粥是养人的。

　　带过孩子的都知道。最早给婴儿吃的饭，就是粥上面浮着的那层比水稠比糨糊薄的流汁，上海人把它叫做“粥滢汤”。口口相传的经验说，这是很有营养的。一个研究中国饮食的美国人类学教授尤金·N·安德森还记录了它的其他用途：“它被当作一种冷饮，既用于解渴，又用于土法治疗。”

　　对于烧煮水大于米的饭，上海人感兴趣的是泡饭而不是粥。做泡饭是简单省时又节俭，而煮粥是要花辰光笃的，还要在时时留意着；水多了要溢，火大了要焦。此外，它还有一个负效应是，经常吃粥是家境比较窘迫的人家。就像平时只有请人吃饭，没有请人吃粥。我读到英语粥的单词porridge是在上大学时，有篇课文控诉英国寄宿学校对学生的盘剥就是把粥当饭吃。后来又读到粥的另一个词congee，有专家说这词来自南印度的语言。

　　当年下乡在农场，连队食堂里倒是天天烧粥。大锅饭好吃，大锅粥也不差；粥儿稠而粘，有股子灶头铁锅烧出来的独有香味。尤其是在冬天，吃在嘴里，热在肚里，暖在身上。隔壁寝室，每天由L用脸盆为一屋子九个人买粥，其他人就孵热被窝赖床。这买粥代表的报酬就是吃白粥。说来他也是做过英雄的，面对飞驰而来的列车，把呆在铁轨上的牛奋力推出；于是，上过文化广场的主席台。L对我说，当初要他带头去江西插队，再做回英雄，还封了一官半职，但他不愿去。那天正说着，盛着热粥的脸盆从打饭的窗口推了出来，他端起脸盆，走进寒风里。

　　粥在上海，也一度风光过。在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改革开放领先的广东，它的一切都那么的令人着迷，包括广东人的吃。那时，吃皮蛋粥、艇仔粥成为一种档次一种时尚。哪个天天早上吃皮蛋粥，不是大户，也属于是有腔调的。

　　既然粥能映出时尚和人的身价，同样也能成为一面照人的镜子。西晋惠帝司马衷在听说百姓没饭吃后问的那一句：他们为什么不吃肉粥？就让这皇帝老儿遗臭了千百年，并将继续臭下去。

　　这一切，其实也是粥它养人的一个地方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