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造假 抗震大楼不抗震

　　2005年11月17日，日本国土交通省公布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他们发现东京都内4处建筑物(3栋公寓楼、1栋商务宾馆)的建筑设计中，结构设计报告书部分的数据被篡改，存在严重的建筑抗震强度造假问题。而承担编制这几处建筑结构设计报告书，在建筑抗震强度上造假的，是一位名叫姊齿秀次的一级建筑师。

　　随后，姊齿建筑师在接受日本警方的初步调查问询和媒体采访时，承认自己的确在

　　建筑抗震强度造假事件旋即在日本社会引发了轩然大波，各种媒体争相进行了铺天盖地的报道。国土交通省很快查明，在姊齿建筑师近6年来经手编制建筑结构设计报告书的建筑项目中，有20个以上存在抗震强度造假问题，所有这些建筑的抗震强度都达不到《建筑基准法》的规定标准；其中半数以上低于抗震强度标准的50%，最低的仅有标准的26%，有可能在发生5级强的地震时损毁倒塌；几百户租房或已经买房的住户不得不面临搬迁，5家商务宾馆被迫停业，十几处建筑停工或准备拆除，直接损失达到30亿日元。

　　2005年11月26日，在日本神奈川县的一处海边山崖下，又发现了森田设计事务所所长、55岁的森田信秀漂浮在海中的尸体。日本警方认为，森田是从海岸边17米的山崖上跳海自杀身亡的。据报道，森田设计事务所负责设计的两栋公寓楼房也被指存在抗震强度造假问题，经过重新测算，抗震强度分别只有标准的28%和41%。虽然在建筑抗震强度上造假的是分包结构设计报告书部分的姊齿建筑师，姊齿也不是森田的业务合伙人，而是这两栋公寓楼的建筑开发公司介绍来的，但森田明显还是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他在留给事务所的字条中表示，因自己的事务所设计的建筑出了问题，觉得“给别人添了麻烦”、“责任重大”，“结局难以收拾”。森田的自杀更加剧了人们对这一事件的关注程度，同时也可能预示了这一前所未有事件不同寻常的结局。

　　据日本国土交通省的统计，截止到2005年年底，日本全国范围内已经发现有抗震强度造假问题的建筑物的数量从最初阶段的20余件增加到88件，其中主要是公寓楼房和商务宾馆，遍布日本东京、大阪、神奈川、千叶、爱知、福冈等17个都府县，以东京及周边最为集中。目前，日本政府部门已经向其中18处有可能在5级强的地震中倒塌的公寓楼房的共547户住户发出了搬迁劝告，并将根据《建筑基准法》对不按期限搬迁的住户实行强制措施；有31家商务宾馆停止营业，其中已有3家确定将在2006年年初拆除；直接经济损失将远远超过100亿日元。

　　随着调查的不断深入，除了姊齿建筑师之外，与这一事件密切相关的木村建筑公司、综合经营研究所、Huser建筑开发公司以及ERI、Ehomes等政府指定的民间建筑确认机构和人员等不同角色纷纷浮出水面，粉墨登场。

　　国会介入关键人物接受质询

　　在日本警方正式开始对造假事件进行调查之前，日本国会率先介入，动用“议院国政调查权”，先后由众议院国土交通委员会举行了三次证人质询会。

　　日本宪法第62条规定，众参两院有权就各项重要国政问题进行调查，有权在调查时要求有关人员到国会现场接受国会议员问讯并作出回答。另外，“议院证言法”规定，有关人员在国会向其提出证人质询要求时，如果没有正当的理由，不得拒绝来到质询会场，不得拒绝回答问讯，如果违反这个规定，将被判处1年以下监禁或10万日元以下罚款；如果不据实回答问讯，将被以伪证罪判处3个月以上10年以下监禁。

　　2005年12月14日的第三次国会证人质询会引起了人们加倍的关注，因为造假事件的两位重要关键人物———建筑师姊齿秀次和综合经营研究所所长内河健出场了。

　　建筑抗震强度造假事件的直接责任者姊齿秀次今年49岁，出身于日本宫崎县的一个贫寒家庭，很小时父亲离家出走，母亲含辛茹苦地独自将他兄弟二人养大成人。姊齿对母亲很孝顺，从小就决心要让母亲过上好日子。姊齿早早地就到东京来工作，他很勤奋，一边工作一边学习，在经历了三次考试失败后，终于在1990年第四次参加一级建筑师资格考试中成绩合格，成为日本建筑师行业中的佼佼者，并自立门户，成立了姊齿设计事务所。他过去的同事和上司对他工作的效率、能力和热情赞赏有加，他自己也曾多次表示喜欢建筑设计的工作。事发之前，应该说姊齿在建筑业圈子中的口碑相当不错。

　　但自从姊齿认识了木村建设东京分公司的筱冢社长后，随着双方交往的加深，事情逐渐发生了变化。在回答国会议员提出的为什么造假的问题时，姊齿表示，筱冢社长要求他在设计时为降低成本而大幅减少建筑中的钢筋用量，将每平方米的平均钢筋投放量从一般标准的80-100公斤减少到60公斤。他曾拿着修改过的设计报告多次表示不能再少了，但筱冢以不符合工程造价预算为由，坚持让姊齿按照木村建筑公司的要求去做，而且还声言，如果不这样做，他就要换别人来设计。因为姊齿90%的业务都是木村建筑公司的工程项目，所以，他为了家人的生计和个人业务的发展，不得不听从其指令，在建筑抗震强度上造假。

　　关于造假事件的责任，姊齿认为，仅靠他一个人无法做到这一切，虽然他没有向筱冢社长明言造假是违反法律的，但筱冢一再提出超出常规的要求，说明他也知道造假犯法，只是不说出来而已。Huser建筑开发公司的小岛社长也同样。

　　在姊齿之后的质询中，木村建筑东京分公司的筱冢社长则一口咬定，他与造假事件毫无关联。在减少建筑钢筋投放量的问题上，他的确是希望提高经济效益，降低成本，但所采取的都是法律规定范围之内的措施，他不认为曾向姊齿施压，让他做违反法律的事。

　　警方出动进行大规模搜查

　　2005年12月20日一早，联合搜查本部约500名人员同时出动，对千叶县市川市姊齿的住处兼设计事务所、综合经营研究所、Huser建筑开发公司、木村建筑公司及其分公司和下属单位、各公司主要干部的住宅等100多个地点进行了大规模搜查，从而标志着对建筑抗震强度造假事件的调查正式进入司法程序。

　　据介绍，警方正在动用大量人力仔细分析所查获的各种资料，争取掌握整个事件的全部情况，在此基础上再进一步深究事件真相，明确各相关人员和公司的责任，最后确定适用法律。

　　日本《建筑基准法》第20条规定，建筑物的结构必须符合一定的抗震安全标准，违反这一规定将被处以50万日元以下的罚款。但与此次事件所造成的巨额损失相比，这样的处罚明显是不适称、不公平的。所以有必要根据对这一条款的相关解释，追究木村建筑公司等有关建筑设计和施工公司，让其承担“结果责任”。有关当事人还可能因违反《建筑师法》及伪造文书罪而受到惩罚。

　　现在除姊齿外，事件中的几个关键人物都否认曾参与造假。警方如果通过对资料的分析找到充分的证据，证明有人明知违法而故意为之，则可以追究其所犯欺诈罪的刑事责任，判处10年以下有期徒刑。

　　2005年10月姊齿的造假行为被人发现并揭露出来，Huser建筑开发公司的小岛社长在接到举报人的说明且已得到姊齿本人确认后，仍然继续隐瞒造假公寓的真实情况，向客户交付“杀人公寓”，并新签订多份售房合同。这一违反《住宅建筑物交易法》的行为也应受到追究。

　　问题多多受害住户处境堪忧

　　造假事件被揭露出来后，日本现行的建筑确认制度存在的诸多缺陷受到民众和媒体的批评。从1999年起，日本政府放宽了限制，允许指定的民间机构承担检查、核对建筑结构设计报告书的建筑确认业务，但部分民间机构敷衍了事，疏于严格把关，没有尽职尽责，造成伪造建筑抗震强度的报告书屡屡轻易通过检查，导致了严重的后果。

　　为此，日本政府将采取措施，针对现在制度中的漏洞和问题，进行修改和完善，并出台新的制度和规定，在国土交通省和各地方政府中增设专门的监督课，加强对民间检查机构的监管，以防止类似的恶劣事件再次发生，同时，还要加大《建筑基准法》等法律的量刑、惩处尺度。

　　比起政府行政部门改进管理制度和警察部门加紧进行检证调查，如何解决造假事件的善后处理工作，帮助事件的受害住户渡过难关，则是当务之急。

　　据报道，截止到2005年年底，已被发现的可能在5级略强的地震中倒塌的18处危险公寓楼房的总共547个住户中，有226户仍未搬迁。这18处公寓楼中，有8栋是用于出租房屋的公寓楼，其余10栋则是已经出售的公寓楼房，买房住户的情况更为严重，只有三成89户搬了家，有199户仍然继续住在随时会发生危险的公寓中。

　　危险公寓楼中的租房住户的问题相对还好解决，他们可以与房东解约，退还了房租、预交的保证金和礼金后，另行找房搬家，政府方面承诺还可给予一部分搬迁费用的补助。但买房的住户就大不相同了，他们花费5、6千万日元甚至更多的巨款为自己买了房子，付出了无数的汗水和心血，还承担着偿还银行贷款的沉重压力。对他们来说，所买的这个房子已不仅仅是一个房子，而是自己安身立命的家，是家人一辈子的资产，寄托着希望、梦想，甚至可能是自己终生的归宿。现在，他们的家却可能因为严重的安全问题而被勒令拆除重建，他们不得不面临被迫搬迁、经历两年甚至更长时间流离、动荡的惨境，而且，除了原有的购房贷款要还，他们更要背负因重建公寓楼房而产生的“双重还贷”的重负，忧虑、无助、愤怒的情绪溢于言表。

　　日本政府部门也不得不正视这一难题。据报道，为帮助在造假事件中受害的买房住户解决搬迁、安置和返迁等问题，日本政府决定，向国会提出一个80亿日元的特别预算案，各地方政府也要拨出相当数额的专项资金，一并用于对受害的买房住户的补贴、拆除并重建公寓楼房等巨额花费。这样的情况在历史上还没有先例。对于受害的买房住户来说，政府方面的决定虽然只能减少他们一部分的损失，但总还是聊胜于无吧。

　　(责任编辑:陈菊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