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大挪移——“全国住房公积金第一案”　侦破始末

　　报告文学

　　文宇著

　　此后一发而不可收，2002年，李树彪挪用公款10次共1705万元，其中“挪后补前”的有421万元，其余1284万元全部被他转往澳门赌博。

　　李树彪要回头已经很难，更何况他根本就没有准备“洗手”。

　　李树彪跟政府官员关系非常好，很听话，留给大家的印象就是他不会倒。李树彪的空壳公司跟银行打了两年交道，惯用拆了东墙补西墙的伎俩，最后竟积累了一些“信用”。银行有求于他，存款都签了质押合同，链条永远可以循环下去；银行需要把存款业绩做上去，当然希望李树彪平安无事。为此，李树彪曾经好几次向人吹嘘，银行就等于是他开的。明眼人都明白，银行更怕他出事。

　　委托贷款是住房公积金正常的使用流程，需贷款者向住房公积金管理中心领取申请表后，填上个人信息递交中心，要经该中心信贷部工作人员、分管信贷的副主任及主任李树彪本人三级审批，但在郴州，所有程序均由李树彪一个人说了算。

　　在这个阶段，李树彪捞钱是比较隐蔽的，账上的钱不会减少。

　　“李非常懂得银行的心理，不触镀线，但又游刃有余。”

　　比方，李树彪要从建行转1000万到农行。在动手之前，他通常会安排顺强公司去农行要求贷款300万，并将这1000万公积金中拿出300万签订抵押合同，盖公积金管理中心的公章。内部人士认为，这在郴州是属于“不合法，但合理”。

　　当地政府常常挪用公积金，结果给银行造成这种印象:公积金是可以拿来做挪用、做质押的。

　　其实，这个合同并没有任何法律约束力，不过，当地银行已经形成了惯性思维，签订一个合同多少可以起到防范风险的作用；万一你还不起300万，你不就是暴露了挪用公积金的事情？这罪名你能担当吗？他们总是抱着侥幸心理，认为官员总不至于为了这区区几百万，弄丢了自己的位子吧。当时李树彪仅在建行，便有近2亿的存款，“银行不敢得罪他”。

　　从表面上看，顺强是与李树彪毫无关系的一家公司，但每次贷款，李树彪都事必躬亲，在一旁不断催促“赶快给我办”，稍微不满意，便直接打电话给对方行长。

　　但李树彪不满足于这种抵押贷款的敛财方式，他的另一个套钱手段是以假委托贷款之名直接骗取公积金。

　　2003年上半年，市政府官员吴某协助李树彪伪造了一份集体借款委托书，从管理中心贷出了300万元资金。

　　资金到手头一天，李树彪即以一张假身份证在银行开户，分3次汇入珠海地下钱庄。后来，他到银行分几次提取。

　　2003年8月22日，李树彪指使中心总稽核师王诗义以虚假的“郴州市信息市场管理办公室”的名义编造该单位职工集资建房的理由，让郴州市糖酒副食品公司下岗职工杨建武为借款授权委托人，伪造公章、资料，为李树彪从中心骗取政策性住房资金个人委托借款320万元。此后，王、杨二人还多次为李骗取公款出力。

　　从2003年8月开始，李树彪分别以众多虚假单位的职工集资建房为由，指使他人，先后从中心骗取资金近4000万元。退一步讲，以质押贷款，无论是否能收回，属于职工的那部分公积金不会遭受损失，但是，直接挪用公积金，性质完全两样。

　　在骗取贷款过程中，李树彪先后私刻了包括郴州市电力总公司、湖南烟叶复烤厂、郴州机械设备电力燃料公司等单位共计11枚公章。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李树彪用依靠贷款委托书的方式，从郴州市住房公积金管理中心下属的资兴、汝城、桂阳、嘉禾等六个管理部贷出了5111万元的公积金。

　　最后的疯狂

　　2003年下半年后，李树彪赌博达到了一个近乎疯狂的地步，他几乎每个星期都要去澳门，所需的赌资也越来越大，随着他输钱的次数越来越多，他已经没有了还贷的能力。赌债累累，拖欠了银行数千万元的资金，就算是顶着郴州市住房公积金中心主任这块金字招牌，在银行面前也已没有信誉可言。在多次催收贷款未果的情况下，几家银行相继停办了他的质押贷款业务。

　　“质押不允许了，银行已原则上不贷了。”怎么办呢？这时的李树彪更需要钱呀。这时的李树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正当李树彪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来了，根据国务院的有关文件规定，下属县、市、区住房公积金管理部门要于2003年年底前全部收归市级住房公积金中心统一管理，于是，李树彪借手中的权力，在这统管上打起了如意算盘。

　　统一归市住房公积金管理中心管理，下属的管理部门就不再有贷款的审批权，全市的政策性住房公积金委托贷款的审批权就名正言顺由李树彪掌握。李树彪利用这个便利，以委托贷款的方式开始到下属的管理部门去骗取贷款。

　　2003年11月3日，临武县住房公积金管理部正式收归市住房公积金管理中心，仅仅隔了两天，李树彪就来到了临武，提出要办两笔贷款。

　　“雷市长批了两笔贷款，要到临武来发放。”李树彪一本正经地对郴州市住房公积金管理中心临武管理部负责人刘波说。

　　按照以往的惯例，管理部只能受理本县的政策性住房贷款业务，而李树彪拿来的申请表却是以郴林市的两家单位的名义提交的。为了稳妥起见，临武管理部的工作人员都一致提出要先去做个调查。

　　“调查？你们没有这个资格！”一听说要去调查，李树彪就来气了，“反正这个贷款是市里组织发放的，又不要你签什么字，不要你承担什么责任。我是法人代表，我承担一切责任。你发哪门子神经？”

　　各县、区管理部统归后，当时并没有及时出台新的管理制度，在李树彪的训斥下，当日临武管理部就向李树彪发放了一笔以“湘南贷柜汽车运输公司”的名义申请的550万元的贷款。事实上，“湘南货柜汽车运输公司”根本不存在，这只是李树彪虚拟的一个单位而已。

　　李树彪为了骗取住房公积金贷款还私刻了许多假公章。以虚假单位集资住房的名义，几乎在下设的每一个管理部都骗取过住房公积金贷款。如果下属稍有不从，他就提出要把公积金调拨，甚至以调动其负责人的职位相要挟。

　　“如果不同意的话，我可以把你们这里的钱调拨了。”对不听话的人，李树彪连骗带吓，“我可以把你们调到桂东去，桂东是一个很偏僻很有潜力的地方，一个偏僻县，我让你们去那里搞代办员。”

　　李树彪沉迷于赌博“钱来得快”的幻想中，靠质押贷款贷不到款、靠真实的单位办委托贷款贷不到款，绝望的李树彪“一不做，二不休”，决定冒更大的风险，采取虚构单位、虚构政策性住房公积金贷款事实，伪造贷款审批资料和单位集资建房的职工明细表、授权委托书与贷款申请报告的方法，再利用职务之便批准贷款，从而获取贷款达到自己非法占有的目的。

　　李树彪先后虚构了“郴州市信息市场管理办公室”、“湖南电力发展有限公司”等8个单位，并在广州市非法刻制了14枚单位“公章”，和“陈文智”、“张春华”等数枚假私章。通过这些手段，李树彪在这段短短时间内共获取了5667万元的公款，除了150万元用于归还以前挪用的公款外，其余的5517万元全部被拿去赌博。

　　李树彪在赌桌上输掉了公款，输掉了信誉，输掉了朋友，输掉了前途，输掉了自己的一切。

　　(6)

　　图:

　　赌徒贪官李树彪被判处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