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是你最后的守望

　　青春热线主持人 陆小娅

　　元旦放假在家，常常吃着半截饭、做着半截事就突然愣住。

　　这时，仿佛又听到你的声音：“我想穿着校服去死。当学生真好，学生有希望，有明天。”

　　拨通青春热线时，你清楚地知道，自己只剩下5个“明天”。你告诉我们，因为贩毒，你被判处死刑，到1月3日，你18岁的生命就要结束。你打来电话，是因为一想到死你就害怕，你不知道自己到那时会怎么样，也不知道怎样度过生命中最后的5天。

　　你的声音很小，小到几乎听不清楚。而我，前所未有地沉重和无奈。

　　你的父亲和曾经的我一样，是一个下乡知青。不一样的是，他下乡到了云南，娶了一个少数民族姑娘。父亲去世后，家里一贫如洗。你上高二的时候，母亲又生了重病。看到卧病在床的母亲和还在读书的妹妹，你觉得作为家中惟一的男子汉你得挑起担子。你也想过用别的办法挣钱，但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自己还想读书，靠打工能挣多少钱呢？于是，你决定铤而走险。在你所处的环境中，很容易就接触到毒品。你抱着不会被发现的侥幸，开始干了，一次又一次。

　　“我真的很后悔，如果知道会被抓住判死刑，我说什么也不会干。即使不念书了，也不该去干这个事。”

　　但是已经晚了，你说，你贩毒的数量和你的年龄，都符合判死刑的标准，尽管你不愿意接受。

　　你告诉我，你被抓住的时候，穿的是校服。你“走”的时候，还想穿校服。你顾虑着，穿着校服上刑场，会不会给母校抹黑。但你太渴望再当一次学生了！你说，你虽然上的不是重点中学，但你还是上了高中。我说，如果不是因为贩毒被判死刑，今年你应该走上考场而不是刑场。

　　你的妈妈已经被击倒了，在失去丈夫后她又要失去儿子，而且是以这种她最不能接受的方式！

　　妹妹来看过你，该说的话都说了，你不知道最后还能对她说什么。

　　管教对你很好。他们告诉你，即便是那些罪行累累、多次进监狱、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在最后一刻也会瘫倒在地。

　　我问你，是否也怕自己站不起来？

　　你说，站起来又有什么用呢？我马上就会倒下的。

　　我知道，在你走上这条路前，你一定有过痛苦的挣扎。你知道那是犯罪，也知道毒品能害得人家破人亡。但你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我不知道的是，当你面对沉重的生活压力，当你看到母亲的病容和妹妹读书的身影，是否有人知道你的困境，你的挣扎？是否有人倾听过你的苦恼？是否有人给过你一些帮助？是否有人告诉你，在我们中国，像你这样的少年还有很多，他们咬牙奋斗着，宁愿吃苦也不放弃尊严，如洪战辉、王硕一？

　　我不能为你开脱，你必须为自己当初的选择承担后果，法律是无情的。但是我知道，你的结局并不必然如此……

　　你是匆忙挂断电话的，说时间到了。我知道，监狱同意你给我们打电话，是出于人道，但所有这些并非没有限制。

　　人生从来都有限制。

　　但，知道一个人的人生还没有展开就要结束，还是无法不沉重。

　　接完电话，和我一同值班的青年志愿者在日志上写道：“校园是他最后的守望，校服是他最后的行囊。”但这些话他永远看不到了。

　　写下这些，只是为那18岁的生命做一个最后的记录吧。

　　他曾经和千千万万的少年一样，渴望着走进大学的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