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反腐何以失败？

　　王双喜

　　作家熊召政所著长篇历史小说《张居正》（4卷本），获第六届茅盾文学奖。我读之，有所感。张居正，是大明开国以来屈指可数的中兴名臣，是明万历年间曾因厉行改革、反对腐败而彪炳史册的传奇人物。他于万历元年荣登首辅之位后理政十年，通过采取整饬吏治，刷新颓风，整肃教育，革新税赋，梳理财政等一系列反腐措施，拯朱明王朝将倾之厦，使

　　张居正反腐败何以失败？

　　守成理政成阻力

　　张居正以“近民便俗”为反腐思想依据，是超群出众的见解。但他在接受国事委托时表示：“今国家要务，唯在遵守祖宗旧制”，高度赞扬“政必法祖”的精神，给新政推行披上“法祖”的外衣。固然，万历皇帝年幼，居正首辅出身门第不高，需要借助祖先亡灵来稳定统治，推动反腐进程，这是不得已的方式。但他这种守成的理政指导思想，前进而又怀旧的精神状态，以致他在与当朝腐败分子斗争中没有鲜明的旗帜，甚至于给腐败分子提供了口实。比如：御史刘台责难张居正整饬吏治，就说“谏官因事论及，必曰‘吾守祖宗法’，臣请以祖宗法正之。”洋洋洒洒攻击反腐新政，用的就是法祖的名义。指导思想局限，在实践上就增加了反腐的阻力。

　　虎头蛇尾贻留后患

　　打击不法权贵，是张居正反腐新政致力最多的重头问题。几年时间，所涉不法权贵大要案件众多，虽也做了处理伸张法纪，但其出发点仍是为了“善爱”，告诫不法权贵“但能守法安靖，自可长保爵禄”，从而没有一抓到底，惩治不力。这说明张居正反腐，打击不法权贵，只是一种整体利益与局部利益之争，之间没有根本的利害冲突。由于缺乏广泛的社会基础，这种反腐也不可能真正摧抑豪强，往往只能是浅尝辄止，半途而废。

　　权贵的不法行为经营日久，盘根错节，对他们打击而又虎头蛇尾，只会刺激他们的不满和仇恨，以致贻留后患，一朝反扑，反遭其害。比如：张居正曾竭力推行通过重新丈量土地、以打击不法权贵隐瞒田地偷逃税赋行为，身后罹难一大罪状就是“假丈量遮饰，骚动海内。”一番苦心招来的却是残酷无情的打击，这是一个沉痛的教训。

　　正直者被免，溜拍者包围

　　《张居正》第四卷有一段记述：万历九年，一直拥护张居正反腐新政并为之冲锋陷阵的三品户部右侍郎金学曾，因母病逝而请致仕，离任前，河南南阳府同知李顺前往探望，两人言谈推心置腹，之中说到，从万历六年始，“首辅是有一些变化，主要是用人上，过去，凡被他罢黜的官员，不是庸劣无能，就是贪墨怀私，没有一个是处理错了的，现在却不同，除了赃官庸官照撤不误外，一些与他政见稍有不合的正直官员，也被他寻隙开除。再说被他荐升的官员，过去凡经他手提拔的，都是敢作敢为，一心为苍生社稷着想的干臣循吏。现在却不尽然，干臣循吏固然仍能得到提升，但一些溜须拍马看菜下饭的官袖子，也能得到重用。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真定府知府钱普和湖北巡抚陈瑞那些扯白吊谎的小花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此段言论，对张居正用人选才失误堪称画龙点睛的描述，不需在下另再赘述。由于被擅长于阿谀奉承、抬轿吹捧、备恭折节的溜拍之徒所包围，使张居正自蔽视听，较多地选用了那些两面派，一旦权势发生变化，张居正反腐遭此败北势在必然。

　　其身不正其友枉法

　　张居正在改革的后期，几乎把全部精力用于经济领域的改革，而在廉政肃贪、惩治腐败方面，并未持之以恒，一抓到底。更有甚者，张居正自己不但行贿，也有受贿。大宦官冯保是张居正的政治盟友、靠山，冯保贪财好货，张居正让其子张简修送到冯保家中名琴7张，夜明珠9颗，珍珠帘5副，金3万两，银10万两。张居正送冯保如此之财物绝非月俸87石米而能所为，从何来？不是很显然么。冯保后来垮台的主要罪状之一便是贪污，张居正视冯保为“自己人”，依靠这样的贪赃枉法者作为改革的政治盟友，无疑是授反对反腐者以把柄。再者，张居正的个人生活也很奢侈糜烂，年仅57岁就撒手归天，重要原因是好色过度，为纵色欲大吃海狗肾，“竟以此病亡”。很难设想一个自身腐败者能把反腐败事业进行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