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调水压咸　三天全被污染

　　文/本报记者戚耀琪图/本报记者陈文笔

　　珠江“调音师”胥加仕痛陈“珠江水问题七分是人祸”

　　“今日上午，广西岩滩水电站开始向广东调水。这次远距离调水让人想起去年“调贵州之水，压珠三角咸”这一前无古人的调水创举。这一创举被列入了中国水利部2005年十

　　不到40岁的胥加仕给人的第一印象总是干裂的嘴唇、深陷的眼眶、忧郁的面容，他的办公室毫无彩色，桌上摆着满是烟蒂的烟灰缸，身后是一张陪他作战的“行军床”。从云南、贵州到广西、广东，浩浩珠江在珠海磨刀门进入大海，三万六千公里的干支流深刻影响着胥加仕的每一条神经。”

　　“千里调水”让他一役成名

　　巨大压力换来珠江“调音师”浪漫称号

　　“我们也不希望去调水，但如果旱情持续下去，启动向上游调水的紧急预案将是不可避免的事情。调水在珠江流域是一个创举。对于这样一个史无前例的庞大系统工程，我的压力非常之大，所有的小事来到我这里都成了大事。”胥加仕谈起去年的调水压咸很是感慨地说。

　　2004年年底，华南遭遇了50年不遇的严重旱灾，广州、澳门、珠海、中山、东莞等地用水全线告急。中山、东莞淡水的咸度上限从原来的每升250毫克大大上调。“我在珠三角跑了一遍，咸潮影响比较重的是珠海和澳门，供水不足，饮用水就出现问题。我们住在那里，喝的水是无论放多少茶叶都感到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咸味。”

　　受珠江水利委员会领导的委托，胥加仕组织水文局、水源局在珠江三角洲跑了一圈，发现珠三角饮用水质量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程度，市民受咸水的影响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要压制咸潮对珠三角城市群的影响，唯一能够控制的就是上游的来水。来水动力足，就能把下游的咸潮击退。

　　2004年10月14日，胥加仕大胆提出应该考虑上游大型水库应急调水（如天生桥一级、飞来峡、新丰江）、当地中小水库支援、利用河涌装淡水进行综合调度。可是调上游的水，真的难比登天。

　　其中争论最为激烈的就是如何协调“西水东送”与“西电东送”之间的矛盾。而且在干旱季节放水，更加是一种奢侈的行为。在各方反复酝酿过程中，珠江三角洲的咸潮已经不等人了，供水状况越来越严重。2004年11月8日，珠江委指明由规划计划处牵头抓技术，用一个星期时间将报告理出来并上报水利部！胥加仕临危受命，按期完成了报告。

　　胥加仕说：“这项工作是我工作16年来最具挑战性、最为艰巨、责任最大的工作，如果完蛋了，个人就要承担主要的技术责任。”从2005年1月7日国家防总发出《关于实施珠江压咸补淡应急调水的通知》开始，到2月7日调水的圆满大收场，不分白天还是晚上，胥加仕都守在了调水的司令部里没有离开过，吃住在指挥中心和办公室，提出可靠的淡水前锋到达各地的时间、提出抢淡水的建议。

　　终于，滔滔西江淡水如期赴约，汇入中山、珠海，咸度一路下降，珠三角与澳门的人民终于过上了一个“淡定”的春节。后来，珠江压咸补淡应急调水被称为“中国水利的伟大创举”，并成为2005年度水利部十大新闻之首。胥加仕获得了一个珠江“调音师”的浪漫称号。

　　宝贵淡水三天全被污染

　　珠三角污水治理赶不上污水增长

　　除去咸潮，珠江流域其他的水环境、水污染、水安全的困惑又成为胥加仕思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和咸潮一样，这些繁琐的水问题，用胥加仕的话说，“其实都是三分天灾，七分人祸”。不要怪老天爷水太少还是水太多，首先要怪人类自己。

　　胥加仕告诉记者，从上世纪80年代以来，珠三角城市建设的规模增长了10倍，珠江水环境的恶化达到了惊人的地步。珠三角的水环境质量已经到了墙角，几乎无法转身。据了解，广东的水源合格率仅仅是58.8%，珠三角每年43.36亿吨工业废水、19.9亿吨城镇废水发疯一般地注入珠江。小小珠三角造成的污染就相当于珠江流域的一半以上。

　　与此同时，珠三角城市污水处理率只有不到12%，污水增长很快，治理却远远跟不上。在调水压咸中，胥加仕就发现，合格的淡水千辛万苦被引进来了，可是仅仅三天时间就几乎都被珠三角的排污给污染了。“如果没有污水侵入，这些宝贵的淡水还可以延长更长的时间。咸潮退了，污染却更凶，太可怕了”！

　　胥加仕说，由污染带出香港和澳门的供水安全和水生态环境，引发的问题可大可小，如果超出政治层面就是大事情，因为香港和澳门涉及到一国两制的问题，这个管理不能是简单的区域管理，要作为从流域管理的高度来对待。在这一点上，珠江水利委员会没有私利可言，却负有沉重的责任。

　　■人物小档案

　　【胥加仕】

　　胥加仕，江苏盐城人，1967年10月生，水利部珠江水利委员会规划计划处高级工程师。2005年珠江压咸补淡应急调水的总设计师。在调水的前期研究、预警分析、调水设想、预案编制、技术分析、现场调度全部过程中，发挥了关键性的作用，并因此获得2005年度广东省五一劳动奖章。

　　■访谈录

　　今日广西调水是为救急

　　去冬今春，咸潮泛滥，胥加仕又开始埋头关注上游来水情况和气象预报，现在他每天的工作就是监测珠江流域每六小时一次报上来的数据，跟踪着珠江的来龙去脉，包括水文站、水库的水位、流量、下游各站的含氯度等。对中山珠海水有多咸，水库还有多少水，全部了然在胸。

　　入海口“拦门沙”被毁很被动

　　记者（以下简称记）：年年水患，每季不同，冬天到了，咸潮又在中山珠海泛滥起来，今年的问题会比去年更严重吗？

　　胥加仕（以下简称胥）：中山的咸潮比前一年来得还要早，主要是西江上游的水量不大又刚好有台风；到了11月中旬，同比就要好一些了，影响范围比2004年的小，因为现在只有西江比较干旱，而北江、东江条件尚好。

　　由于水库蓄水充足，水利设施完备，中山还能应付，但珠海受影响比较多，水库没有按要求加高，设施一年来都没有改观，蓄淡能力很弱。真要提高供水咸度，市民就只能喝桶装水了。

　　记：既然今年咸潮的情况好于去年，为什么还要从广西调水？

　　胥：虽然今年干旱咸潮没有去年的范围广，但珠海澳门的周转能力已经比较艰难。上次咸潮元旦之后才退去，接下来仍是咸潮活跃期。为了保证珠海澳门人民能欢度春节，调水是箭在弦上的。珠江委一直都有着充分的技术准备，国家一声令下，将可以实行调水。不过这次的调水是一种支援，规模没有去年大。

　　记：今年为什么有些地方的咸潮更严重了？

　　胥：去年珠江发大水，对入海口门的“拦门沙”造成毁坏，这就像一个人失去了抵抗力一样，海水的倒灌也就变本加厉。原来数千里的珠江浩浩东流，洪水与潮水、淡水与咸水，最终就在珠三角互相搏击，争抢地盘。

　　北江污染揭开珠江疾病一角

　　记：您对近期的北江水污染事件怎么看？

　　胥：近期的北江水污染事件，不过是珠江众多疾病之一罢了。工业的无序扩张导致污染物大量排入江河。水污染导致的大量中毒事件，被曝光的固然得到重视，但是更加多的无孔不入的污染，时刻都在侵蚀着我们的珠江。汞超标、锌超标、铬污染等大量出现，归根结底就是来源于地方政府只是重视经济指标，环境保护始终处于弱势。

　　珠江水库容可达300亿立方米，我们利用的不到一半，同时我们又是守着污染的江河没水喝。宁愿花大量的金钱和人力去补救环境，也不愿意事前做好慎重的审批和规划，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们是应该反思一下经济的增长方式了！

　　记：那么我们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胥：现在最要紧的是取水口必须跟排水口区分开来，井水不犯河水！

　　例如广州的西村水厂，取水地竟然也是排放污染最重的地方，水质达到了最差的五类甚至六类，这不是打自己嘴巴么？解决办法是对取水水源重新作出调整，开辟出“清水廊道”，在这些河道绝对不能排污。比如从北江干流水道下来一直到沙湾水道是一条很好的河道、西江干流到磨刀门水道也应该重点保护。不然我排污水你喝水，不出人命才怪呢！

　　记：真要“动手术”治咸害有什么办法？

　　胥：受咸潮影响的地方无一不是因为取水口的位置太靠近入海口，容易受到影响，取水口必须上移。

　　目前无论是治理咸潮之害还是江河污染，都仅仅是一种头痛医头的办法。其实要解决咸潮入侵的困扰、解决江水突发的污染，根本上说就是珠三角行政区域再不能各自为政了，要通过协调重整珠三角的供水格局。如果整个流域缺乏有效的统一管理和调控，我们就总会在洪水、干旱、咸潮、污染中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