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丽丽：我为足球狂

　　■记者王丽

　　“豁出去了，不就是这点命吗？”41岁的翟丽丽面带倔强狠狠地说。她15岁开始踢足球，17岁负伤退役，22年的等待之后，她投入自己百万资产组建西安飞人女足俱乐部。在我省整个足球市场低迷的现状下，翟丽丽及其俱乐部虽战果累累，却举步维艰。两年来，她几乎倾家荡产，四处求助，四面碰壁。

　　郁闷时，她哭着说，我真后悔了，后悔把自己搞得这么累这么辛苦；平静时，她字句铿锵，足球是我的工作，我决不甘心就此罢手。

　　熟识翟丽丽的人都管这个曾驰骋绿茵场的前女足运动员叫做“疯婆子”。

　　“疯婆子”

　　“说我是‘疯婆子’，那也是被足球逼的！”2005年年末的一天，第一次见到翟丽丽时，留着西瓜头、一身短装打扮的她快人快语说道。

　　“飞人”女子足球俱乐部，目前西安市三支女子职业足球队之一，2005年该队取得了全国18岁以下青年女足联赛第三名、全国18岁以下青年女足锦标赛第二名的好成绩，而这也是陕西女足参加全国青年女足赛事的最好赛绩，同时，该队还在市“三八杯”女子足球赛和西安市女子足球锦标赛中获得冠军。“疯婆子”翟丽丽正是该俱乐部的老板。

　　时隔两日，天气阴沉，寒冬的冷风裹着沙砾呼啸而过，空旷而略显荒凉的西郊西安车辆厂体育场上只有一片枯草和两个球门。寒风中，体育场四围的铁丝网发出“哐哐”的单调声响。

　　翟丽丽扒着体育场南侧边上的铁丝网往里张望，几分钟后，她已经两眼发红，豆大的眼泪珠子便顺着双颊滚落下来。她立刻转了身背对训练场地，捂了眼睛，发出呜呜地哽咽声……

　　由于正是冬训时节，俱乐部的队员们全部到大连训练，扎在这里的“飞人”大本营只剩下两名年轻教练和一名厨房大师傅三个人留守。这是个倚着运动场看台而建的宿舍区，狭小，简单。翟丽丽和俱乐部的所有人员都住在这里。

　　队员宿舍的房门都紧锁着，翟丽丽偶尔会停下来透过某扇窗户向里看看。她说，运动员在的时候，这些宿舍都是军事化管理，非常整洁。

　　往事难以如烟

　　据翟丽丽介绍，在上个世纪80年代，陕西女足在全国都有着响当当的名声。1976年，我国现代女子足球运动率先从包括辽宁、云南以及我省在内的三地开始；1979年春天，我市铁路一中和东方机械厂子弟学校的姐妹队同时成立，紧接着，西安市、陕西省相继组织了女子足球队，这成为我国开展专业女子足球运动的先头兵；1980年陕西女足夺得了首届全国女足联赛的冠军。孙翠环、吕英、高红等一批国脚先后涌现，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陕西是中国女子足坛的重地。

　　“就在那个辉煌的年头，我在陕西女足青年队踢前锋。”她说自己15岁开始踢足球，尽管父辈都是普普通通的工人，但因为踢球，自己走上了和他们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

　　上个世纪80年代初，翟丽丽进入陕西女足青年队，因为踢球带着一股难以抵挡的狠劲而小有名气。但就在她梦想着上调到陕西女足一队的前夕，由于右膝盖受伤、手关节变形，她最终落选。“那时候的孩子都很单纯，受伤了不能踢球就自己收拾了铺盖走人呗！”翟丽丽向记者回忆20年前的那幕场景，说当时走得静悄悄，跟谁都没说再见。

　　性格刚硬倔强的翟丽丽说当时很气恼自己身体不争气而在一气之下选择了彻底退役，她恼恨自己没有进入陕西女足一队，更无缘进入女足国家队。但年轻气盛的她没想到，当初为自己的足球生涯就此画上了句号的一气之举竟郁结了此后20年的情感疙瘩。

　　“退役后很长一段时间，闷在家里的我排斥所有和足球有关的东西。”翟丽丽回忆，当时自己看球赛从来不瞄足球一眼，更不看足球节目，即使新闻也会跳过关于足球的一段。

　　退役后，敢拼敢闯的翟丽丽下海成了一名商人。改革开放初期的经商浪潮让翟丽丽如鱼得水，从开美容院到搞服装批发、经营电器和礼仪礼品，再到涉外贸易和字画，用她自己的话说，生意是百做不厌。1995年，翟丽丽结婚了。然而同样强硬的性格使得夫妻二人谁也不愿让步，很快他们的婚姻走到了尽头，一年后，翟丽丽带着二百块钱成了自由身。但很快，她又凭借自己的闯劲成了拥有百万资产的有钱人。

　　“有钱的时候该玩的玩了，该吃的吃了，什么都尝试之后，心里经常还是很空……”翟丽丽说，那个时候自己常常在黑夜中醒来，曾经驰骋奔跑的绿茵场、汗水泪水搅和在一起的幸福撕扯着她心中一直不愿触及的敏感神经，整宿整宿的失眠之后，泪流满面的她终于知道，自己心里最爱的，最难放下的竟是一直刻意躲避的那段踢球的日子，尽管那段日子实在太苦太累。

　　“飞人”之梦

　　梦醒之后，翟丽丽决定再次投身足球事业。这一次，她选择了投资搞职业足球俱乐部。

　　一开始，翟丽丽准备投资男足。2003年初，她招募了20多名男足队员准备参加当年的西安男子足球乙级联赛。然而比赛前夕席卷全国的“非典”使比赛被迫取消，无奈之下，翟丽丽将队员们一一送回家。她的男子足球计划就此夭折。2003年11月，翟丽丽组建了飞人女足。

　　“我知道咋踢球，知道咋赚钱花钱，就是不知道咋搞俱乐部。”翟丽丽说由于自己从来没搞过俱乐部经营，刚成立俱乐部那阵子自己花费了不少冤枉钱。

　　如果说“飞人”从成立开始，在足球竞技发展上是不断辉煌的话，那么，其发展的社会环境方面则是坎坷不断。

　　翟丽丽向记者坦言，迄今为止，“飞人”已经遭遇了三四次财政危机，几乎每一次她都靠着朋友们东拼西凑来的钱渡过难关，其中2005年9月的丹阳之行，尤其让她记忆深刻。那次比赛结束后她带队返回西安，上了火车一算账，翟丽丽被吓了一大跳，除去火车票钱，整个俱乐部的账面上竟只剩200元钱！

　　2004年春节前夕，由于她在日常管理中非常严厉，经常采用“主（教练）、次（队长）、次（队员）”的“株连式”惩罚法打骂、训斥队员，管理教练，一次在和教练们爆发激烈争吵后，固执的她决定炒掉所有教练。让她大感意外的是，教练们说服了所有队员一起离开了俱乐部。翟丽丽说，自己当时走进空旷的队员宿舍，砸了所有能砸的东西，歇斯底里地如同一个疯子，直到自己的脚被热水烫伤，她才一个人站在雪地里号啕大哭……

　　然而，戏剧性的一幕在春节以后出现了，当初所有离开她的队员又回到了俱乐部。

　　“家长们放心把孩子放到我这里，可我操的心就多了。我常常想，自己是为了什么，说难听话，人家劳改犯还经常有亲属探监呢……”说这话时，在翟丽丽略显无奈的话语背后是她充满自豪和欣慰的满足感。

　　“竞技体育以成绩论英雄，‘飞人’短短两年做出的成绩连各级领导也叹服，甚至体育总局也知道陕西女足成绩里很多就出自我们；说我圆梦，我算是已经圆了我个人的足球梦了。”然而，圆了梦的翟丽丽尽管在继续投资俱乐部过程中几乎已经穷途末路，但她仍不甘心放手。

　　“成绩早有了，我现在就是为足球做些事情。”2006年1月5日早，远在大连看望队员们的翟丽丽在电话中告诉记者，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大女人

　　一个年届不惑的女人，有过一场婚姻却短暂得来不及回味，朋友很多却没有孩子和家庭，生活很忙碌却没有一个可以稍作休憩的肩膀……作为女人，翟丽丽说自己是个“大女人”。

　　曾经有朋友为至今独身的她介绍对象，看到对方有意更进一步接触，翟丽丽抛出了自己的核心问题，“我有孩子，你介意吗？”

　　对方说，现在都一个小孩，没关系。“我不是一个。”翟丽丽笑道。

　　“没关系，两个我也养得起。”对方很爽快。说到此处，翟丽丽很坦诚地说：“我有近60个孩子。”对方霎时沉默，此后便一直没有提及进一步接触的问题。

　　翟丽丽说，自己为了足球而活，肯定得找个也为足球而活的男人，不然单单是为了她一个翟丽丽而去养活58个身为足球运动员的“孩子”，估计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尝试。“我的58个‘孩子’每顿饭光吃包子就能吃近500个，一年下来吃喝拉撒和训练的花费就得60万，听起来就很恐怖吧？”翟丽丽爽朗地笑着告诉记者。

　　翟丽丽对所有“飞人”队员如同母亲一样的爱也得到了她们的回应。去年中秋晚会上，在一个翟丽丽惩罚队员的小品中，当扮演翟丽丽的队员说出“你们不让我喝酒？我自己不知道喝酒对我身体不好吗？你们是我的孩子，我能不心疼吗？”的台词时，台上台下一片唏嘘，很多年轻队员哭得稀里哗啦。

　　“我从来不因为自己婚姻失败而感觉是个失败的女人，那是感情和性格上的缺点吧，它并不代表我个人的失败。我有‘飞人’大家庭，有58个叫我‘妈妈’的孩子，还缺什么呢？”熟悉翟丽丽的人都会说到她的一件糗事。去年春节时，翟丽丽兜里彻底没钱了，甚至有几天都到了没办法解决队员吃饭的境地，走投无路的她只好深夜回到父母家，偷偷将父母为过年准备的大米、面粉甚至大白菜拿到俱乐部为队员们开伙。

　　她说自己以前喝酒不多，自从搞了女足俱乐部，酒量日日见涨，生气了、伤心了、郁闷了、高兴了就会喝，然后大哭；她还说自己毕竟是女人，有柔弱的一面，但以前几乎不流眼泪，只懂得“快乐”俩字，自从搞了女足俱乐部，她便常常在午夜醒来，看着窗外的天空慢慢泛白，眼泪哗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