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骂（金台随感）

　　王乾荣

　　邻居间纠纷，鸡毛蒜皮，一般不涉及大事。比如谁家的狗没有照看好，影响了别人，人多不大计较。但是这“不计较”，却往往酿成所谓“狗患”。有一位从国外回来的小姐，为此打了一场官司并胜诉，很多人赞赏她的现代意识。官司由狗引起，狗主人没管好狗本来不对，当这位小姐提醒时他反而骂人，惹怒了小姐。我今天抛开官司，只说说骂人的事。

　　一位名人说过：“我们不骂人，但是不能不骂狗”，这里“骂狗”本身即是“骂”，指“骂”乃是难免的。这个“骂”，当然不是泼妇骂街之骂，乃指正义的抨击或善意的批评。只有无端恶毒攻击好人，或者用脏话侮辱、损害无辜者，才是世俗意义上的骂。比如上面那位小姐用文明语言批评不良现象，敦请狗主人把狗拴好，不叫骂人；而后者嫌小姐“多管闲事”，并以“丫的”回击，就是骂人。已故语言学大师吕叔湘先生在《希望讨论一下脏话》一文中说：“现在有些青年，脏话不得了！本来不大听得见女孩子骂脏话，现在也经常听见。听的人觉得不堪入耳，她们却毫不害臊。”这种现象于今为烈。

　　这些年来，不说文学影视作品以充满污言秽语为能事，就报刊来看，刺耳的“粗口”也不胜枚举，很影响了一些读者和观众的语言习惯，乃至于他们起而效尤，说起脏话来不以为丑，反以为荣，至少，总觉着“说脏话不犯法”。而很多老实人对此不仅习以为常，宽大为怀，即使骂到自己，也忍了。如果上面那位先生意识到一句“丫的”竟然招来一场官司，他还会那样骂吗？如果大家都起而反对脏话，他也不至于那样随意骂人吧？

　　而对于文艺作品和报刊上的粗话泛滥，“有关部门”的管理似乎也嫌乏力。香港有一位居民，致电本埠影视及娱乐事务管理处，指责一家报纸刊登了一首“粗口歌”。香港教育界人士也对此秽歌极度不满，认为该报“没有起到应有的净化作用”，反而通过其销路，散布不健康东西，荼毒青少年。香港学校训导人员协会副会长梁伟能表示，本港虽然有言论自由，但是报刊的报道，应衡量后果。影视处发言人表示，将把该个案转至投诉委员会，轻则以劝喻或警告方式处理，重则将对有关传媒提起诉讼或罚款。这位居民和香港影视处都令我敬佩。对付在公共读物上散布脏话现象，还不是没有办法。

　　当然这类问题最好别闹上法庭。古训“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是说“文明人对于言谈措辞，不能马虎”。咱们平常就不能学得有教养一些吗？语言学家陈原先生在《社会语言学》一书中说，交际场合的文明人，即使上厕所也多用“委婉语”。他们会说“我去洗个手”，或者“我出去一下子”。为什么这样说？因为这话婉转优雅而不粗俗，不会令别人产生不愉快联想。老子说“美言可以市尊”，“美言”不是虚伪，而是内心对人的一种尊重，反过来自己也会受到别人尊敬。如果我们养成了这样的品格和语言习惯，还会像上面那位狗主人一样吃官司吗？

　　《人民日报》(2006年01月14日第八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