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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冬天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1月14日13:12 上海青年报

  ■文/王春鸣

  下过一些小雪的天空特别干净,最早出来的星星,因此闪着喜悦的光。晚饭已经吃过,将堂屋的木头门吱呀一声闩上的人,总是奶奶,然后她摸索到灶间,先试一下铁锅里烧来烫脚的水是不是正好,再绕到灶下,用还闪着红光的炭火把她的铜烘缸填满。她的大襟棉袄口袋里,装着干的黄豆和白果。

  那时我们用的是25瓦的灯泡,红的和黄的电线不知从哪里绕上正梁的,啪嗒一声,一束光便从上面垂落下来,照亮了整个屋子。屋角几把锄头和铁锹被用过的人擦得锃亮,竹子的手柄也锃亮,那是给汗水磨的。这些农具将它们的影子松懈地映在墙上,夜晚,是大人们休息,而小孩悄悄成长的时间。

  我常常看见自己,裹着一件已经有点嫌小的碎花布棉衣,写写字就趴倒在方桌上瞌睡了。正准备做梦呢!奶奶取暖的烘缸里突然蹦起来的一粒豆子,就将我惊醒了。嘎嘣嘎嘣地嚼着,我更不能专心了。看妈妈从奶奶手中引了火来,把几片桑树木柴点亮。明天我们要去海门的小姨家做客,妈妈的呢子大衣在箱底压得久了,需要熨一熨。也许那时已经有电熨斗了,但我们家还是用的最老的那种,短短的桃木柄,像一把舀水的勺,但是很重的生铁,底很平滑,载着燃烧着火苗,热热地从积年的褶皱上一遍遍走过。不知轻重的小黄猫,忽然从奶奶脚跟头窜过来,拿尾巴尖碰了一下熨斗外壁,烫得喵呜一下,远远地躲回到爸爸常穿的那双芦花靴里,左脚。冬天的夜里,我们都穿这样用芦花编织的鞋子。小镇的集市上,花白胡子的手艺人,在敲着钉子的细木棍上一挑就是几十双,一路叫卖,看着,觉得冬天就不冷了。妈妈买回来,用旧布头沿上鞋口,再任意塞些棉絮,冰凉的脚趾头钻进去,像孵在鸟窝里那样暖和。我们睡了,鞋子们就横七竖八地歪在床前,像一群粗枝大叶的梦。

  弓着腰站在我对面的妈妈,垂着两条及肩的麻花辫子,她的身体随着桌上衣服的肩袖褶皱拐弯,摆出好看的弧度。她的颀长的手指,不时从旁边的小瓷碗里撩起一点清水,弹在正熨烫的衣服上,然后熊熊的熨斗滑过去,会发出嗤的一声响。我觉得那很无谓,但据说却是烫衣服的技巧之一。那时我大概上三年级,想不透大人的世界里为什么总是充满了这样或那样的奥妙。

  那些夜晚,已经很老的奶奶,总是一边打盹儿,一边跟妈妈唠叨着相同的话题,永生(我爸爸)小时候是怎么给他爷爷绑在桂花树上的,又怎么小便小在同学的鞋子里,还在放学路上拿土坷垃砸公共汽车,给捉上车带到金乐再一步步走回来。我就很用心地听着,心里暗笑,想等以后长到和爸爸一样高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些事都抖出来。但目前的问题是,数学第六单元测验只考了八十多;前天玩耍的时候,一时兴起又把家门口的篱笆都拆了。星期六爸爸回家,恐怕逃不掉一顿好打。

  在奶奶不说话的瞬间,茫茫田地间的这间屋子特别安静,只听见屋后苦楝树上残剩的果子,被西风拽下来,敲打着屋脊的声音,那间或的一声,像奶奶一样干瘦。我合上算术本,央求妈妈讲个故事,她说今天晚了,不讲了,你要吃京枣和云片糕就自己去拿吧,但只能吃一点点。这正是我的本意,于是我稀里哗啦地向里屋的那个青花大罐子奔去,那上面的梅花仕女,是我看得再熟悉不过的一幅图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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