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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竹我们的爆竹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1月16日11:08 人民网

  一进腊月门,春节就在眼前了,年味儿也就一天赶一天地浓起来。年味儿浓,一大半浓在了爆竹上。

  这时候,最忙活的当属大人们了。收拾院子打扫屋子,杀猪宰羊置办酒肉,扯布匹裁新衣,买年画贴对联,磨豆腐舂年糕蒸供馍,一大堆儿的活儿等着他们去操办忙活呢。这当儿,我们这帮正值“狗也嫌”年岁段儿的小伙伴们却就“放了鹰”,拽着赋闲的老黄牛粗

大的尾巴在村子里溜达一圈,看平日鼻子眼里常挑我们毛病拿我们撒气的大人一个个跟猴儿似的,忙得不亦乐乎无暇它顾,当然暗地里抿着嘴偷着乐儿。

  但虽说他们忙他们的,关不住我们啥事儿,可有一样狗尾巴草般挠痒着我们心事的东西儿,还是要低眉下气附带墩地蹬腿儿向大人百般央告才能得来的——这也是腊月里惟一可被大人们拿来威吓要挟我们的凭藉儿——不用说,这就是爆竹。

  很难想象,在我小那会儿的农村,过年听不到爆竹声看不见爆竹屑闻不到硝烟味儿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境。而当现在,在我所有关于春节关于过年的回忆逐渐被岁月的流水冲蚀殆尽的今天,一提及“年”这个字眼儿,脑海中最鲜明最直接地链接到的,却还是大年夜街头巷尾此起彼伏的爆竹的炸响儿,是茅草屋上梧桐杈间雪片儿一样纷纷扬扬的爆竹屑儿,是骤然照亮黝黑夜空的璀璨夺目灼灼其华的爆竹的火光,是弥漫充斥了小村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旮旯的浓烈刺鼻的爆竹的硝烟┅┅也就是说,只有爆竹,只有我和我的小伙伴儿们真真实实地攥住了这无比古老久远又永远青春灿烂活力迸射的爆竹,我们方肯承认,这年,才真正地走到了村头,来到了我们的身边。

  腊月二十三,是我们这个小镇年前最盛大最热闹的集日。头前这一宿,再怎么贪赖热炕头的小伙伴儿也不敢睡得实成——要知道,手头紧巴的大人们可巴不得趁机甩掉这些总磨唧着买挂鞭要拉炮儿的跟屁猴儿呢。于是天刚蒙蒙亮,我们就会刺溜溜儿钻出暖烘烘的被窝,手脚麻利地套上被鼻涕磨得油光锃亮的光筒袄,早早地在门槛外候了,不由无可奈何的大人们不带我们赶集去。

  对爆竹的期待是令人焦灼的,而这焦灼的期待又是无比甜蜜的。去往镇上集市的乡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漫长,更令人气恼的是平时健步如飞的大人们今儿个却仿佛都成了小脚的老太婆,一步一步不紧不忙地挪着,惹得早已撒着欢儿跑在前里的我们,不得不几百次地折返回来可着劲儿地催促。

  日头大概是昨儿个晚上喝高了,红着个脸蛋儿,惺惺忪忪地爬上了那耍杂技的树起的高大旗幡。远远地,还没到集市的边上,熙熙攘攘的人堆的上空,就炸开了亲切的脆生生的爆响。听到这爆响儿,再听话的孩子也把大人的吆喝当作了耳旁风,撒丫子就直奔那人堆儿扎去。

  转眼的工夫,卖爆竹的人就被一帮子的我们团团箍住了,瞅他神气十足牛皮烘烘得像个拥有十万兵马的将军,直看得我们眼热心羡,心下遂暗自恨起自己的老舅来——一身彪肉浑身气力怎么只知道牛一样耕地却不会卷爆竹筒捻药芯儿!这当儿,那卖爆竹的众星捧月一样在人堆里立了,无须像卖十三香、大花布的那样炫耀显摆,也无须像卖耗子药的那样咋呼,就锯在满登登码着挂鞭的大拖板车前,拿一根长长的竹竿,叼起一条同样长长的挂鞭,拧麻花儿一样绕竹竿缠了,狠狠抽几口老旱烟锅子,凑上去,刺拉点燃了爆竹信儿,嘴里喊着“闪开啦闪开啦”,就把沉甸甸的挂鞭挑上了半空。

  围着的人群呼啦退开来,闪出一爿空场儿,紧跟着头顶上铿铿锵锵就炸开了锅。一帮鼻涕虫儿就都仰了脖腆了脸半捂了耳,一边咧着大嘴丫儿呵呵乐着,看那爆竹从挂鞭上跌落,一个接一个在头顶里炸开,黄褐的纸屑和灰白的硝烟就腾腾地在半空里翻卷扰舞起来,一边乘爆竹炸响后的间隙,看准掉在地上的一个哑炮,飞快地蹿进空场里,敏捷地取了,攥在手心里,兴高采烈地嚷着,全然不顾头顶上的爆竹一迭声儿炸成了串儿。

  这边的一挂鞭还没落净,那厢又挑衅样地挑起了一挂。紧赶着,一摆溜儿卖爆竹的都放开了趟子,你不甘心我不示弱地较上了劲儿。

  围观的大人小孩一点也不吝惜自己的大声喝彩,这更激得满场子卖爆竹的涨红了脸,一瞪眼一咬牙又揭开了罩在挂鞭上的厚麻袋。熙和升平的集市,就在这浓烈的爆竹的硝烟里醺醺地醉了……待到日头过了晌,置办完了节品的大人都来寻自己的小子了。推开大人塞过来的一根油条,鼻涕虫们的眼里只有爆竹。爆竹是要买的,可攥着瘪瘪的口袋算计来算计去,除去年除夕上坟的、大年五更吃饺子的、初三落族谱的,这些必不可少且听着要响放着要顺万万不能有截信儿(乡间图吉利,新一年的运道和收成,就在这挂鞭上系着呢),剩下的几个子儿,还要买几扎线香两刀烧纸呢。可瞅瞅在爆竹场子里守候了整整一个上午,被烟呛火燎得灰头灰脸的小子立马噘了嘴,泪珠珠儿也在眼眶里打起了转儿,大人心又软了,遂心下暗自叹一声,掏出一把毛票钢蹦儿递过去。鼻涕虫马上破涕为笑,小旋风一样卷走了毛票钢蹦儿;不一会儿,乐巅巅地跑回来,怀揣腰掖地,一挂小响鞭、两个“花雷子”、一包摔炮儿拉炮儿和几扎“滴滴金”把浑身上下的口袋塞得鼓鼓囊囊,而一个炖水罐般粗壮敦实的“泥墩子(花炮一种)”,就只好让大人给拎着捎带回家了。

  出了人群逐渐稀拉下来的集市,回家的行程上,大人和我们都心满意足。当然啦,一些小小的遗憾还是有的,譬如在相互比较各自所获的时候,大牛会懊恼地发现二狗子的“花雷子”比自己的更要来得稀罕人,二狗子也会因为自己比铁柱少了两扎“滴滴金”而对大大(爸爸)心存不满,而让小波简直难以接受的,是他突然发现自己的一支“二踢脚”竟然没有引信!……而好在这些美中不足不尽人意很快被大牛的一颗摔炮儿给炸没了影儿,收割净了庄稼的空旷田野敞开来怀抱,拥着我们脆生生的笑声和爆竹肆无忌惮的炸响儿……关于这些小响鞭、“花雷子”、摔炮儿拉炮儿、“滴滴金”、“泥墩子”、“二踢脚”啦,它们在随后紧忙着赶来的大年里,最终都在我们的手上,完成了或粉身碎骨或灰飞烟灭的慷慨壮烈的使命终结——当然,它们完成各自终结的方式不尽相同,并且,或多或少地,还给我们每个小伙伴儿留下了心灵上或身体上的深刻印记。

  我还记得,那一年除夕,小波那支没了引信儿的“二踢脚”,一头扎进草垛里,引发了我们这个小村庄有史以来最为轰轰烈烈的一场大火;而领略了那颗看起来蔫不拉叽的“花雷子”惊天霹雳一声吼,大牛家里最勤快的老母鸡给吓掉了魂儿,整整一个春天再没生一颗蛋;二狗子呢,不仅因为放“滴滴金”把嘎嘎新的衣服烧出大窟窿而招致了老娘一连三天的臭骂(若不是因着过年图吉利,恐怕这场骂斥的质量和级别都得升格),更狼狈得是他一摔炮儿把村里最娇气的花妞给撵回了家,被爆竹性子的大大差点儿把耳朵拧成了麻花儿;至于铁柱的“泥墩子”嘛——咳,还是别提了——哑火之后的突然喷发,给凑近前去察看端详的铁柱的脸上留下了永远的烙印(一堆密密麻麻的麻子!),以致每年回老家过年与少时的伙伴儿们聚堆儿时,酒足饭饱被大个儿的饺子撑个肚儿滚瓜圆之后,铁柱那俊俏泼辣又喜欢笑谑自己“当家的”的媳妇,总爱再上一盘表皮撒满了黑芝麻的实成的敦厚的烧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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