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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泊中的永恒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1月16日15:45 人民网

  台湾人类学家乔健新近在山东画报出版社出版的人类学田野调查笔记,有一个绝非哗众取宠的名字——《飘泊中的永恒》。没有一个题目能比这更妥恰地描述出人类学家开始于田野、飘泊于田野又终结于田野的漫长而孤寂的学术生涯。

  人类学是一门冷僻的学科,在我国更是如此。据统计,我国仅有四、五所大学设有人类学专业,遑论人类学院系。的确,在这个愈来愈关注自身利益、愈来愈渴望速度和实用

的时代,还有谁能够耐得住十几年以至几十年的清修与寂寞,去从事一个也许终生看不到名利的事业呢?前不久,在北京举行了“国际人类学与民族学联合会中期会议”,这是国际人类学界的一大盛会,真可谓群贤毕至,少长咸集,可是见诸报章的,只是压缩到短得不能再短的一则简讯。我曾经向一些从事人类学工作的老朋友开玩笑,说人类学是“蛙闹自家的池塘,自家里锣鼓喧天、灯火辉煌,外界却隔膜得很。”结果,遭到了一致的诘难。我相信这句话说出了人类学的一些困窘和无奈,同时也代表了占我们人口总数的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甚至更多的与人类学“隔膜得很”的人们的观点。其实,在这句话里,我真正要表达的,更多的是我对于那些焚膏继晷、孤身一人奔波于荒郊野岭、视万丈红尘如无物的人类学者所怀有的深深的敬意。他们试图寻找那些绝不应该被历史遗忘、但的的确确已被急功近利的人们遗忘了的岁月的残篇断简,试图替弱势文化群体和弱势社会群体发出微弱的声音,尽管他们的举动也许永远不会被他们的被保护者理解。乔健在书中列举了一则在人类学界广为流传的笑话——一个拿瓦侯人调侃人类学家说:“一个拿瓦侯家庭通常包括母亲(拿瓦侯族是母系社会)、父亲、子女和一个人类学家。”因为人类学者很喜欢以拿瓦侯族为研究对象,所以研究人员频繁地出入他们的村落,他们就编出这样一则笑话来取笑人类学者。这虽然只是笑话,可是由此可见人类学者所从事的筚路褴缕的工作于一斑。

  乔健在这本人类学田野调查笔记中,没有对单调的厌倦,没有对孤寂的恐惧,也没有像马凌诺斯基(B·Malinowski)那样发出对命运的诅咒,而是以放松而宽厚的叙述,记录了他三十年来在北美洲、中国大陆做田野调查时所遇到的种种震撼,让人在苦辣中嚼出丝丝的甜来。人类学是一门独特的学科,它没有陈规,没有权威,任何命题都没有盖棺定论,人类学家们在永止境的田野调查所追溯的,不是对假设的求证,而是陌生文化冲击所带来的刻骨铭心的震撼。正因为每一次都是热烈的投入,每一次就都有可能是对过去的最彻底的背叛,所以人类学者风餐露宿孜孜以求的,永远是“在路上”,在广袤的田野里,在“远路应悲春晼晚,残宵犹得梦依稀”的惊悸与慨叹中。

  冠于这本人类学田野调查笔记之前的另一位台湾人类学家李亦园的代序《寂寞的人类学生涯》,是解读书中十五篇散文体笔记的最好的注脚。乔健在他的十五篇笔记中,自始至终清醒地保持着独立的学术品质和炉火纯青的学术造诣所营造的恬淡冲和的叙述风格,不温不火,不焦不躁;不雕琢,不卖弄,不倨傲;既不剑拔弩张,也不故弄玄虚;没有冷语道破的心事,没有劫后余生的大喜过望,也没有苦苦经营的惊涛骇浪;就像同老友叙旧一样,娓娓道来,逢到默契的地方各自会心地一笑。文字的清畅和语言的纯净静静地散发着生命的幽香,缓释了一门古老学科的苍凉与沉重。这是大喜大悲大智慧大行走之后的平静与宽容,朴自腴出,淡自华生。

  读乔健的书,总令人不自觉地想起现代派雕塑家阿尔伯特·贾柯梅蒂(AlbertoGiacometti)那些细长的雕塑,它们或站立,或行走,身材瘦削,皮肤因破损而凸凹不平。它们因孤独而各自独立,但当把它们安放到一起的时候,不论怎样排列,孤独又会将它们紧紧相连,它们孤独地呆在由自身的飘泊不定而引起的空旷的气氛中。

  “寂寞”与“飘泊不定”,乔健不约而同地用这两个概念来界定人类学者的人类学生涯。前者不言自明,后者则有两层含意,“一是生活上的,因为人类学者必须做田野调查,需要远离家门,居无定所;另一则是思想上的,不少人类学者的研究兴趣都是不断变化的,可以忽而亲属制度,忽而文学艺术,忽而非洲的一个初民部落,忽而亚洲的一个现代都市。”他沿用法国人类学家列维-斯特劳斯(Levi-Strauss)的说法,将这种习惯称为“新石器时代人的习性”。他们是几千年来最冷若冰霜、也是最激情澎湃的文化研究者。然而,无论怎样颠沛流离,无论怎样飘泊不定,人类学者始终不懈地在不断改变的生活境况中寻求一种恒久的东西——“人类思想和行为的基本规律与结构”——生存是偶然的,生活则暗示着种种偶然性之间的秩序,他们用终生的行走与追逐续接人类文明的断层,也为自己的研究题课赢得发言的资格。

  “飘泊中的永恒”,没有一个词能够比这更恰当地道出人类学者的生命本色;没有一个词能够更如此贴切地让人明白,究竟是什么使得人类学者毫不犹豫地推开身边的嘈杂与诱惑,更专注于心灵的倾听和诉说;没有一个词能够比这更意味深长。寂寞而不空虚,痛苦而不挣扎,沉潜而不窒息,飘泊而不放佚,那烛火般幽微的希望正是点燃人类文明之灯的火种。正是因为有了人类学者的努力,有一天,我们终于会发现,那种使得以历史赓续延绵的动力,不是信仰,不是命运,而是希望。而所谓希望,其实是我们自己造就的,一半是出于我们自己的努力,一半是出于我们的疏忽。好在“世界因希望永在而免于沉陷,历史因黑夜的拉纤者而持续向前。”

  《飘泊中的永恒——人类学田野调查笔记》,乔健著,山东画报出版社1999年5月版,13.8元

  《社会学、人类学在中国的发展(新亚学术集刊第十六期)》,乔健主编,香港中文大学新亚书院1998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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