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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的另一个存在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1月18日09:02 南京报业网-南京日报

  【南京日报报道】 申赋渔

  ●我国内地400多万患者等待骨髓移植

  ●2005年10月底中华骨髓库库存数据仅30万人份

  ●每年因无配型相合的供者,患者去世逾3万

  ●无痛捐髓3%就可挽救一个生命

  再也不会收到他的贺年片了。是的,再也不会了。那张从不署名的,从不留下地址,每年只在春节之前送到的贺年片,将再也不会来了。

  在王淮滨的抽屉中,只有两张这样的贺年片。一张在2004年春节之前收到的,另一张在2005年春节之前。最最简单的贺年卡,上面只有一句话,一句相同的话:“好人一生平安。”

  春节又近了,然而,那卡片是不会再来了。“我还在等待么?”王淮滨怀疑地问自己。不只是等待,是渴望。因为那是平安的信号,那是生的希望,那是,另一个流着他的血的人,对着生活的微笑。

  一次,两次,这充满生命喜悦与无限情感的微笑,从遥远的,只看到邮戳的那个地方翩然而来。王淮滨一一收到,可是他无法告诉他,他收到了。他不知道他的地址,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那个他所不知道名字的人的身上,流着的,是他的血。

  水紧紧地贴着他的眼睛,一波推着一波涌过来,淹没了他的脸、头发、整个身体。这平日里温和的、柔软的、顺从的水,竟像山一样,压在眼前。王淮滨翻过身,躺在水面上。游泳池空无一人。

  他定定地看着天花板上,水汽凝成的水珠,摇摇欲坠,终于,从高空跌落下来。王淮滨已经游了3000多米。在向那人捐献干细胞之后,他每天游泳,而且越游越远。从1000米,到2000米,到3000米。他是刚从哈尔滨回来,他刚刚获得了中国成人游泳公开赛200米蛙泳的冠军。他听到了他的的消息。

  他是偶然听到他的消息的,他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按照相关的规定,他们不能有任何的联系,他们也不能知道对方的任何的情况。自从2003年11月在杭州向他捐了干细胞之后,那个人,就再也没有在生活中出现,除了那两张贺卡。他不知道,那人,是怎么知道了他的地址,给他寄来贺卡,每年一次。

  贺卡上,只有这么一句话。贺卡上,从来不留名字,也没有地址。然而他知道是他。他把这贺卡,好好地珍藏着。

  从哈尔滨回来,偶然地,他听到了他的消息。他死了。王淮滨久久地沉默着。一个不知名的物体,从心里沉下去,沉到了不见底的深渊。他一直对自己这样说,只是做过了这样一件事,做过了就算了。还是过自己的生活,还是回到原来的平静。而且,几乎也已经忘了。可是,偶尔还是牵挂。牵挂谁呢?一个从未见面的人,可是身上却流着他的血的人。

  血不是水,血是生命。血的当中,含着心灵的种子。他一直相信血之中,有着某种联系与启示。他所以愿意无所畏惧地献出自己的血,是因为他相信血的神圣。

  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母亲还是去世了。病危的最后一刻,需要血。那是1996年,那是一家不大的医院,血不够。必须自己去取血。王淮滨骑了车去血库。

  这时候他才知道,如果自己献过血,身边的亲人,用血,就会有着许多的优先。他飞一样地骑着自行车赶回去,血袋挂在自行车的手把上。

  母亲还是去了。那个总是在耳边絮絮叨叨的母亲,那个总是一早起来就把走廊里的扶手擦得干干净净的母亲,那个,习惯了一刻不停地忙碌的母亲,匆匆而去。这时候,他才想起对于母亲,有着许多的愧疚,有着太多要说的话。可是什么都来不及了,时间即使倒流一分钟也不可能。

  第二年的清明,王淮滨陪着父亲把母亲的骨灰撒进长江。那一天他没有回家,一个人站在江边不停地哭泣。

  从这一年起,到今年已经9个年头,每年生日的这一天,他都到血站去义务献血。起先,选择生日这一天,他没有多想。好像是本能的冲动。后来他知道,是想念母亲。

  2003年1月12日,王淮滨的生日。他在血液中心献血。他看到了中华骨髓库江苏分库建立的广告。王淮滨填了表格。

  15天后,他去接收血液样本采集。4月,王淮滨接到通知:你的干细胞染色体与一患者基本吻合。

  5月,经精确配对,他与对方有5对半染色体吻合。

  6月,有关方面向他反复求证:你是否自愿?是否有家庭阻力?这样的电话几天就是一个。因为有相当多的人临阵退缩。王淮滨带了妻子过去,他说:“我是个男人,一言九鼎。妻子也和我来了。你们放心。”

  7月,一项一项的身体检查,琐碎细致。体验表厚厚一叠。

  11月1日,王淮滨来到杭州。其实早在几十天前,手术的准备就已经开始。患者身上血液的细胞正在陆续被杀死。

  已经两年多了,他一直在寻求能跟自己配对的人。他是安徽一家医院的医生,才三十多岁。因为治病,已经山穷水尽。最后手术的钱,是20多个同学凑的。

  “要不要留点你血液的标本?”留一点标本,也许科技进步了,可以培养、再生。

  “不要。这一次,成就成,不成就不成。”他已经不肯再做任何的努力。

  “我是家庭的罪人,也是世界的罪人。我无法报答。”推进手术室前,他跟妻子说。

  他正在一步步从生向死的边缘走去,因为他的血在一步步失去生命。然而,他又在一步步从死的边缘走向新生的希望,因为另外一个人,一个比他的兄弟姐妹的血更接近他的人,正向他伸出生命之手。

  王淮滨从未想过退缩,他也不能退缩。此时如果退缩,另一个人,必死无疑。那个人其实已经死了,他等待着他的血,他的血,将使他起死回生。

  “我躺在一张窄窄的小床上,身体的左边和右边各插一根管子。血从左边流出去,进到一个机器当中,经过这机器,再回到我的右边。血就这样不断地循环。我身体的血,要全部流过两遍,才会结束。那个机器,将从我的血液中,提炼出有用的干细胞。”

  这干细胞,就是生命的元素。另一个人,就在隔壁,静静地躺着,静静地等待。

  “我只要躺着,一动不动。看着自己的血静静地流淌。身体没有丝毫的异样的感觉。只有开始的一瞬,有点飘,只有那么一瞬。血离开了身体,进入到机器,再从机器回到我身体的那么一瞬,身体变得很轻,像要飞起来,在大脑中,仿佛看到一条光明的路一直伸向远方。猛然,血从另一边回来,身体一热。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我静静地躺着,听到外面走廊上的声音,听到护士站铃声的音乐,听到窗外远处的模糊的汽车鸣笛。然后,结束了。”

  “出了门,我一抬头,病房的走廊上,一排人跪着。他的爸爸、妈妈、妻子和女儿。他们跪在冰凉的水泥地上,相互依偎着,一动不动。两位老人都已经一头的白发,小女孩才四五岁。小女孩靠着妈妈,跪着,侧着头看妈妈的脸,妈妈抬着头,看着走廊的深处。他们就这样跪着,一直等我。”

  “我不敢过去。我悄悄跟工作人员说,请去让他们起来。我从另一个出口跑了出去。”到杭州来的那天晚上,王淮滨就和妻子一起走在西湖的边上。妻子一直陪着他。所有一切的过程,妻子都是陪同的,妻子也从来没有表现过退缩。对于王淮滨,作出这一决定,需要勇气,而作为妻子,她更需要勇气。

  其实对于每个人,跨出这一步,都是一样困难。自从接到通知,说自己的血与对方基本能够配对,他们便拿出更多的时间开始研究什么是骨髓库?什么是捐献骨髓?什么是捐献干细胞?对他人的意义?对自己的伤害?

  “95%的朋友都反对。都是好朋友。”反对可能是因为对捐献干细胞的不了解,也是关心。毕竟,那是一个素昧平生的人,那是一个从来不曾建立过感情的人,这需要的是爱,一种超出自我、超出家庭、超出普通情感的爱。毕竟,这不是普通的付出,是生命的一部分的付出。可是,对于另一个人来说,是生命的全部,对于另一个家庭来说,是未来的全部。

  他爱自己的妻子,爱儿子。这个家给予他的欢乐与爱,使他充满感激。他知道一个家的意义,知道一个亲人对于家的意义。他和妻子,人群当中极其普通的两个,普通的善良的人,容易感动,然而却无比坚强。

  他们细致地了解了整个事情的过程,了解了所有可能发生的意外,在这过程当中,意志从来没有动摇。因为在这过程当中,他们了解得更多的,是更多的普通人的付出,普通人的无私。他们发现,这样付出的,是一群人。善良的人是不孤独的。

  这是一群沉默不言的人,一群心无旁鹜,专心于自己理想的人。简单地生活,不平凡地付出。

  妹妹知道、姐姐知道,唯有年迈的父亲不知道。他们不知道父亲的心思,因为每一位父亲母亲,对于孩子的爱总是超乎寻常。他是再也不愿意让父亲为他有丝毫的担忧的了。

  父亲,只有在事过之后很久很久了,偶尔听亲戚讲起,才知道。父亲知道之后,一言不发,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王淮滨至今也不知道父亲对此的看法,所以,他从来也不会在父亲面前提起。

  他其实早就不向任何人提起。从杭州回来的那天,当媒体记者蜂拥而上,争相采访时,他远远地躲开。对于媒体而言,他是江苏第一个捐献干细胞的,有着非同寻常的象征意义和宣传意义。可是他躲了起来。

  在众多镜头对着他的时候,他忽然想起那默默地跪在走廊里的父亲、母亲、妻子和孩子。谁知道他们怀着多少的绝望与渴望呢?谁知道他们在什么样的一个境地里苦苦挣扎呢?谁知道他们对于别人的一滴水的给予,怀着多深的感激呢?

  他知道自己不是英雄,也不能担当英雄的角色。他深觉得,应该放大的,不是空壳般的风一样吹过的“英雄”,而是泪眼深处的“渴望”。

  一年一次的贺年片如约而至。对于他而言,这是一年当中份量最重的一张纸片。他知道他好好地活着。那个他,也只是轻淡的这样几个字。因为他知道,再多的语言也不能表达他内心的万一。他也只想告诉他,他活着,他在努力向生的希望攀登。

  这就够了。两个从未谋面的人,也许一生都不能相见的人,守着这样一个默契。然而,他还是走了,他没有能够跨过命运的门槛。王淮滨也知道,干细胞移植手术并不能完全保证挽救病人的生命,医学上还有诸多难题没有攻克。可是——也许不会有人知道,这对于王淮滨来说,有着多重的打击。长长的一根线断了。默契搁浅在时间的沙滩上。

  在时间当中,那一幕幕轻淡的记忆慢慢地重又回来。如果这一切,如果悲伤和欢乐、疼痛与恐惧、幸福和安宁都能够量化,在人的一生中,得到的,总是比给出的多。

  可是,更多的人,害怕给出。其实,我们所能够给出的,都是有形,有质的,而得到的,却是谁也不能给予的心灵中无边的宁静。同样,心灵上失去的,却永不会回来,永不能弥补。链接——

  非血缘关系中,HLA配型相合率只有几百分之一至几万分之一。我国内地有400多万患者在等待造血干细胞移植。全国因白血病找不到合适造血干细胞供者而失去生命的患者每年都在3万例以上,其中一多半是儿童。

  我们要在未来10年加速壮大骨髓库,才能挽救众多白血病患者。而这种壮大,全在于你、我、他每人3%骨髓的无疼痛捐献。

  有人愿意捐髓,只是担心疼痛。以前采集造血干细胞需要在麻醉条件下在髂骨部位穿刺,抽取骨髓血,捐献者要承受一定的痛苦,令不少人望而却步。

  随着外周血造血干细胞采集技术的成熟,只需事先为捐献者注射一些造血干细胞动员剂,让骨髓中的造血干细胞释放到血液中,然后从捐献者肘部静脉采集外周血,并从中分离、收集所需的造血干细胞,既不会给捐献者造成痛苦,对健康也没有任何不良影响。采用这种方法后,报名捐献造血干细胞者猛增。计算机技术的应用,则为患者检索配型相合的捐献者提供了极大便利。骨髓库工作人员只需向电脑中输入患者的HLA配型,瞬间就可查明资料库内是否有相合者,比以往靠手工检索不知要快多少倍。

  与一些发达国家和地区相比,特别是与众多人口的需求相比,中华骨髓库30多万人份的库存显然还有很大差距。我国现有数以百万计的患者正翘首盼望,等待移植造血干细胞拯救生命,每年仅白血病患者就新增4万,他们中能从中华骨髓库找到配型相合者的微乎其微。加上中国目前二十岁以下的人大部分是独生子女,他们一旦患上造血及免疫系统功能障碍性疾病,将很难在亲属中找到配型相合的供者,非血缘关系造血干细胞移植就成为这些患者的唯一生路。

  更大的难题是,公众对造血干细胞移植的认知还不到位。就是在已经报名捐献者中,仍然有一部分人因种种原因在真正需要他捐献时改变主意。他们的退出,使好不容易找到一线生存希望的患者重又陷入绝望的深渊,使一个本来有可能获救的生命无奈地走向死亡。有的人在已完成各种采集造血干细胞准备后突然反悔,致使患者及其家属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中华骨髓库江苏分库:南京市中央路42号电话:025-57714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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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涵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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