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学生街头“跑腿”，值吗？

　　这是一群外地年轻人，有退伍兵，有已经毕业的女大学生，有普通社会青年，以前，他们向往苏州，上月，他们聚集苏州，现在，他们在苏州跑腿。他们在自行车上绑一个“跑腿”的牌子，在工商部门注册一个“跑腿”的名称，他们每一个人都这样认定自己在苏州的身份和名字：“跑腿”。可是跑啊跑，在苏州跑了一个月，到底跑出了啥名堂？跑出了啥感觉？能在苏州跑多远？

　　【事起】

　　退伍兵担当跑腿差使

　　冬天的雨后，空气显得有点寒湿。刘燕骑着自行车走在湿滑的自行车道上。穿着厚厚的棉衣，刘燕仍觉得几许寒意。她的车前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印着“苏州跑腿”四个字。这是昨天傍晚出现在苏州道前街上的一幕场景。已过20岁的刘燕，徐州人，是位法律专业毕业的大学生。“苏州跑腿”的合作人之一。

　　“苏州金阊区跑腿寄递”是地方工商部门为他们的跑腿事业注册的名字，目前属于个体工商户性质。赵飞是苏州跑腿寄递的另一个发起人。

　　2005年12月2日，刚刚从部队退伍的赵飞来到苏州，与同学老乡开始筹划跑腿的事。11月28日赵飞离开在东北吉林的部队，坐火车和汽车辗转回到苏北老家，行李都没放下，就径直抗到苏州。这个未曾在老家解开的背包和一点退伍费，就是他在苏州创业的物质基础。与赵飞同来的两位战友，一个是他的宿迁老乡，一个来自福建龙岩。

　　据了解，2005年8月，赵飞在部队时看到中央电视台的一档节目，介绍北京一个类似家政的公司，主要业务是为人接送小孩。这使他产生了联想，萌发了要办个跑腿服务公司的念头。于是他给在苏州打工的同学张洪进打电话，并请张洪进在网上搜集有关信息。然后他写了长达几十页的具体操作方案，分别寄给在地方上的同学好友。他的两位战友也很支持这个想法，和他一拍即合。他们想，当的是步兵，在部队每天跑五公里是家常便饭，回到地方干点跑腿的事，肯定是可以胜任的。开一个公司，搞一个事业，对一般社会青年来说也许有顾虑，但当兵的人不会考虑得太复杂。在全国的成功企业家中，转业退伍军人占有一席之地，被视为军旅现象。办一个跑腿公司，对退伍兵来说只能算一件小差事。12月初，赵飞分别在苏州和上海考察了五天时间，认为上海城市太大，不易操作，最后确定在苏州扎下根来。

　　据了解，苏州金阊跑腿寄递目前由五个人共同出资，从业人员有15人，其中有4个女孩。因迫近年关，他们的主要业务是为他人代买车票。虽然车票很难买，也挣不到钱，但有了活干。在他们认为，有了活干、有了业务就是有了良好开端，不管贴进去多少时间和金钱，总算跑起来了。

　　跑腿为住在苏州市区的人买一张车票并送达指定地点只收9元钱的跑腿费。赵飞说，之所以只收9元钱而不以整数算账，是考虑“尾数原理”，使人感到很便宜。事实上，这个数字的确便宜，一般设在市区的车票代办点都要收取15－18元费用。跑腿的业务范围与家政重叠交叉，十分相像，但又有所区别，实际上目前没有明确的界定。赵飞说，跑腿只是帮人跑腿，基本上不直接处理具体事务。

　　【对话】

　　女大学生为理想“跑腿”

　　在苏州跑腿中有四个女孩，她们都来自江苏。其中来自徐州的刘燕是苏州跑腿的投资人之一。她和来自宿迁的吴青萍是江苏彭城学院法律专业的毕业生。李淑静来自苏州的一所职业大学，另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女孩也有大专学历。

　　昨天下午，本报记者与刘燕进行了对话，在与刘燕的问答中记者了解到，这些女孩主要不是为了生存和谋取一份工作，更多的是为了理想与自由，但她们对社会的认知并没有经过工作实践的检验，因此刘燕调侃道，她的理想主义是要写上“保护”二字的。

　　问：你的父亲是干什么职业的？

　　答：为什么不先问我的母亲？我的母亲是一位普通人，我的父亲是一个包工头，每年做一些土木工程。他们知道我在干什么，我经常通报我的现状。父母亲既不表示支持，也不反对，我觉得（他们的这种态度）很好。我因此感觉自由自在。

　　问：你很漂亮，也很干练，有大专文凭，为什么要参与和投资这样一个前景无法预测的新事业？

　　答：这有几个方面的考虑。首先是基于我的一点冒险情结。我有点想冒险，我想让小小的经济冒险成为我踏上社会的第一步，向社会交学费可能比给学校交学费更有意思。第二，我对找工作暂时失去了兴趣。文凭歧视、经验歧视、性别歧视闹得人很不自在。既然有的是人，那我就给人跑腿吧！这样的想法不好吗？第三嘛，跑腿的发起人挺有意思，当兵的就是有精神！我向我的学姐学妹一说，她们也都很兴奋呢。

　　问：你以前对跑腿的概念了解多少？

　　答：很少。但我对跑腿这个名字很看好，我喜欢这个名字，我也愿意为人家跑腿。毕竟才进入社会嘛。

　　问：你的意思是今后就不喜欢跑腿了？

　　答：我希望通过给别人跑腿，达到让别人给自己跑腿的目的。这样答复您觉得满意吗？

　　问：你的家庭经济情况可能不错，其他女孩呢？你们如何维持生活？

　　答：吴青萍可能不如我，李淑静跟我差不多吧。吃穿住行都是自理，我说了，先准备给社会交学费，现在我们是为自己的实验交研究费。

　　问：你对赵飞他们怎么看？答：首先是尊重，来加盟时就是看重他们的人格魅力，这些男孩挺有劲，不怕苦，不怕失败。赵飞年纪最大，过年就25了，他也花了不少钱，了不起。

　　问：你对跑腿很有信心吗？

　　答：当然，没信心怎么会来？

　　问：你春节回不回徐州老家？

　　答：我很想坚守在工作岗位。因为现在我们的跑腿还没跑好，所以我想在苏州坚守，不对，是在苏州继续跑。

　　对刘燕的采访是在雨中的虎丘进行的，虽然下着大雨，旁边积水很深，雨声很大，但记者感觉到这位女跑腿的声音更大。

　　【视点】

　　苏州跑腿给市民带来便利

　　家住苏州盘门的张小姐曾经委托跑腿为她购买一张苏州至常州的火车票，赵飞说这是他们所做的最轻松的一笔业务。父亲在欧洲工作的张小姐不但对他们像老朋友一样信任，而且对跑腿大加赞赏。她说，跑腿起源于欧洲，在欧洲发展得很成熟。苏州是个经济、文化都很发达的城市，苏州跑腿肯定能做好。———不管她说得是否有根据，但对赵飞他们来说，都是极大的心理安慰。其他的一些业务，就没有这么痛快了。

　　今年1月9日，跑腿为李静先生购买了一张苏州至昌图的火车票，由于李静是东北人，对苏州的乡镇不是很清楚，而跑腿也都是外地人，因此把斜塘和横塘这两个方向不同的地方弄错了，把票送到位于苏州西南的横塘，结果李静人在苏州东南方向的斜塘，送票人骑自行车赶了近4个小时。1月10日，跑腿为两张苏州至成都的火车硬座票，从早晨5点排队排到上午10点，硬座票却没有了，跑腿自作主张买下两张站票，结果委托人不要，因为他们是两个老人，根本不可能站到成都。跑腿只好自己回到火车站退掉，两张245元的车票被扣除20％的退票费，跑腿倒贴98元。一位苏州跑腿说，浪费一点时间还算好，最怕的就是退票贴钱。

　　因为刚开始，他们常常不被信任。2005年12月28日，家住金阊区桐径北路周家庄的一位80岁老奶奶，委托跑腿介绍一位电工帮她更换和整理家中的电线，跑腿从一家叫做飞翔的装饰公司找了一位电工。老奶奶要求出示证书，电工有证书但平时不带在身上，结果倔强的老奶奶把他们一起赶了出去。赵飞说，即使这笔业务谈成了，他们也只有几元钱的报酬。关键是没能使老奶奶满意，他们感到不安。一次为高新区枫舟苑的蒋先生介绍修理电视机的人，把人带到蒋先生面前，只得到5元钱的报酬。这些都是正常发生的业务矛盾，不足为怪。但有的人拿跑腿开涮就有点怪味了。一个听起来是苏州本地口音的男士打公用电话要几张苏州到温州的火车票。跑腿在买票前打电话进一步询问送票地点时，结果发现他告诉的手机号码是空号。幸亏多询问了一次，否则又要去退票了。像这样戏弄和欺骗他们的电话不在少数。

　　对此，一位退役老军人蔡先生说，这是一群只有20岁出头的小青年，他们初次进入苏州社会，充满美好理想和希望，社会人士应该呵护他们，而不是戏弄、欺骗他们。苏州跑腿也是一个外来人员的小集体，他们的发展方向是不能确定的，社会的导向会对它产生重要影响。因此他呼吁市民多一些关爱，少一些儿戏。

　　【遭遇】

　　车站代购票“黄牛”使横

　　1月12日从凌晨开始，苏州就下起了大雨，到上午10点也没停。这一天，三个跑腿在凌晨2点就加入到苏州火车站临时售票点的排队长龙中。他们要买去往成都和哈尔滨的火车票。

　　赵飞说，他穿着从东北带回来的军大衣和军用雨衣，更多的人是打着伞。因为雨太大，所有人都淋湿了，他的棉大衣也湿透了。大家鞋子里也都灌满了水。早早等在火车站临时售票处的长龙在雨里拐了几个弯，维持秩序的武警有一个班的兵力，但还是有人插队起哄，一些女孩被挤得哭叫，另一些则无奈退出。上午10点，等了8个小时的跑腿们听到广播：到成都、哈尔滨等地的1月21日之前的车票全部卖完了。赵飞说，当时的感觉真是难以言表。更加让他们难以接受的是，黄牛们太猖狂了。

　　据本报记者调查了解，春运期间苏州火车站黄牛有好几拨，其中大的一拨多达几十人。苏州跑腿对一个头上有明显刀疤的光头印象最深，他们说光头横得可怕。有人说，队伍前60名都是黄牛。由于每人可以买相同的3张硬座票和2张卧铺票，因此几十个黄牛可以买去很多到全国各地的票。作为“专业”跑腿，委托人还以为他们跟火车站有什么直接关系，其实他们也像普通旅客一样排队，比黄牛们差得远了。遇到黄牛，他们还不如普通旅客，有一次光头就径直在跑腿前面插队，显然是来找事的。

　　1月11日，赵飞的自行车在火车站被放了气，修车师傅一看，车胎里有一个拧进去的新螺丝钉。这显然是有人故意搞的。跑腿在火车站时间一长，入了黄牛的眼，于是被黄牛们视作眼中钉。一位跑腿说，他们一张票得9元钱的跑腿费，而且不是在火车站贩卖，也不在任何地方贩卖，黄牛一张票可以赚几十元、上百元。他们其实与黄牛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但还是被黄牛嫉恨。对此，赵飞的准则是，由于跑腿势单力薄，精力也不允许，因此尽可能避免和黄牛发生激烈冲突。

　　【观察】

　　苏州“温吞水”不是跑腿好土壤？

　　苏州城是否需要跑腿？赵飞们开始想得很简单，可事实却并不乐观。从开始“跑”到现在一个月过去了，还没有接收到像样的业务。15个人的业务总收入不到500元，不够一个人的生活支出。就是说，现在他们15个人还养不活一个人。

　　家住东中市的刘先生分析认为，苏州人历来被称为“温吞水”，以往市民大多是属于生活型、休闲型的，可以终日优哉游哉，工作学习不会很紧张，对家居生活安排得有条不紊，并不需要什么跑腿的。即使现在，苏州的生活节奏也不是很快。所以与广州、上海相比，苏州所需要的服务应该是很少的。苏州人也很勤快，不像北方人那样懒惰，所以为懒人服务也没有多大的市场。至于新苏州人和临时打工人员，由于经济条件的限制，并不是很理想的市场组成部分。刘先生的观点有代表性，但也有不少人持反对意见，认为不是不可为，而是时候未到。一位许小姐说，苏州的许多家政公司不都是经营得很好吗？跑腿与家政没有太大的区别，家政能够做好，跑腿当然也能做好。

　　对此，苏州跑腿现在还有信心。赵飞说，他们几个人一个月来都用了些钱，他自己带的3000多元早就没有了，但他们还没灰心，毕竟才一个月。年后，还会有山东、河南等地的战友过来加盟。一位在上海打工的苏北老乡准备带汽车来加盟，以拓展跑腿功能。现有工作人员中，有的是兼职，有的是自愿陪他们创业，跟志愿者差不多。记者对这样的创业合作方式表示不理解，问他如果有一天发了，这些现在陪着受罪的人肯定跟投资人不能享受同等收益，那不是不可同富贵吗？对此，赵飞表示，现在大家就签订协议，以免今后发生矛盾。赵飞说，3月份如有可能，苏州跑腿将变更为公司，以提高可信度。

　　【前瞻】

　　苏州跑腿究竟能跑多远

　　苏州跑腿到底能跑多远？由于跑腿们的前期成本对他们来说偏高，而后继财力有限，所以现在还不能预测。与跑腿有过接触的一位市民表示，这些人素质很好，不要说火车站黄牛，比许多家政公司的人都好，她希望苏州跑腿能够跑起来，能够越跑越快，跑遍苏州城。据了解，跑腿新概念是近来才出现的。北京、南京、杭州等大城市都在近一年来出现了以跑腿命名的服务中心，在苏州的太仓和昆山也有了跑腿公司，但昆山跑腿称人员大都回家过年了，最近难以提供有关跑腿服务，而太仓跑腿则早已关闭了他们公布的电话。

　　为什么苏州跑腿一时还跑不起来？苏州大学社会与发展研究所所长、苏州大学教授张明认为，这主要还是因为跑腿是个新事物，市民还不太了解，人们对跑腿的诚信还表示怀疑。反观家政公司尤其在生活区内的家政公司，有比较固定的办公场所，有比较稳定的区域范围，可信度相对较高；一些专业的代理业务公司，如邮政快递等，有邮政做后盾，具有比较可靠的信誉，同时具有投诉的管理部门。在收费的正规的专业代理公司、宾馆饭店等非专业免费代理及家政公司的包夹之下，跑腿实际上处于边缘化生存状态。这种边缘化特征增加了其发展的难度。但跑腿有其灵活性特点，它的定位非常宽泛，这有助于它的成长。

　　苏州跑腿能跑多远？让我们拭目以待。

　　杭州：跑腿公司亮相杭城（新闻链接）

　　中国城市报道杭州2005年12月6日讯2005年12月初，杭州冒出一家跑腿公司。在这家刚开张的跑腿公司里，老板娘王红梅正在不停地接着电话，公司自开张以来，前来问询的顾客不断。王红梅介绍说，除了代为购物、代交费、代接送小孩以外，凡是不违法的、不需要雇主亲自到场的，只要顾客提出来，在他们能力范围内能做到的，跑腿公司都可以代劳。从开业到现在，他们接到最多的业务就是去医院排队挂专家门诊、接送小孩，或者到火车站买车票。由于节省了时间，不少顾客对这些服务表示欢迎。

　　在一次次的跑腿中，他们究竟能挣多少钱呢？这天，跑腿公司的工作人员老潘替顾客去买火车票，记者算了一下，来回坐公交车加上买票，这一趟总共花了一个半小时和4块钱的车费，而顾客给跑腿公司的跑腿费是10块钱。还有替人挂号，头一天取病历，第二天早上4点不到去排队，拿到号后给顾客送去，前后可能要花6个小时的时间。这项业务跑腿公司目前是收40块钱。另外，跑腿公司有时还要承担风险，比如买火车票，目前，500块钱以内的费用是由公司先行垫付的。

　　据了解，当初跑腿公司注册的经营范围是家政服务，类似于代人买票、替人挂号这样的延伸服务也是允许经营的，不过，他们的经营范围就只限于这一些。

　　《江南时报》(2006年01月19日第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