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父还债八十万 坚强少年挑重担

　　连遭不幸，父母遇难债主逼上门

　　2001年12月26日深夜，在四川省江油市城区读初三的张波刚刚熟睡，便被老师叫醒：“你家出大事了！”

　　张波乘出租车赶回家，他家的小院早已围满了人，张波冲进人群里，看见地上有一

　　一夜之间，父母与爱子阴阳相隔。张波不顾一切地扑在父母的遗体上号啕大哭……

　　就在张凤斌夫妇遇害的第三天，陆续有债主找上门来。

　　“张波，你爸爸生前向我借了2万元，你什么时候还？”

　　“你爸爸在我那里拉了几车货，还没付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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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几天，就有20多人催张波还债，既有代表单位的，也有代表个人的。张波一边擦眼泪，一边把这些人的姓名和债务数目详细记录在本子上。他虽然还是少年，但牢牢记住了父母的教诲——一定要诚实做人。

　　张波清晰地记得，6岁那年，他拿了小伙伴1元钱，父母发现后带着他走了几公里山路到小伙伴家道歉。那次道歉时，小伙伴的父亲龙运山还将他认为干儿子，干爹干妈经常买好吃的来看他。从那时起，他就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诚实是做人的根本。

　　张波很懂事，他知道父母和商业伙伴相互借用资金是经常的事。不过，他以为父母留下了一些钱。即使还了债还会有剩余，压根儿想不到要债的越来越多，却没有一个人来还钱，更没有找到父母哪怕一分钱的存折。

　　2002年春节刚过，江油市人民法院的一名法官来到张家。他告诉张波，彰明盛达水泥厂等几家企业已把诉状递上法庭，要求法定财产继承人张波偿还父亲的生前欠债。

　　张波年近八旬的爷爷一下子跪在法官面前：“他还是孩子呀！让这个可怜的孤儿还那么多债，那不是把孩子往死里逼吗？”

　　法官含泪拉起张爷爷：“我们也没有办法呀！原告按法定手续起诉，我们只能尊重法律。”

　　几天后，青莲镇的曾孝琼带着4岁的儿子来要债。离开张家时，曾孝琼眼角挂着泪珠，拉着张波的手说：“小波，孩子他爸刚刚出了车祸住在医院，要不是这样，我不会来的……”她带着儿子渐行渐远。小男孩脸上挂着泪珠，边走边回头。四目相对那一瞬间，张波的心震颤了，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将父亲的债全部还清，父母清清白白做人一辈子，不能让他们死后背上骂名！

　　2002年3月19日，江油市人民法院作出判决，张波必须在父母遗产范围内偿还债务90多万元。法院封存了除住房(住房也被处理了，产权属债主，张波有权居住到20岁)以外的七辆卡车和其他遗产。经拍卖处理后，张波仍然背着三家企业的债务共30多万元，还有那些没有告上法庭的债务，加起来合计80余万元。

　　诚信做人，辍学打工执著替父还债

　　家里的天已经塌了，巨债又把孤儿推进了冰窟。是逃避还是面对？张波毅然决定：辍学打工，拼死也要替父亲还清债。

　　张波怕债主误会，在临行前的3月25日，逐一给他们打电话：“叔叔，阿姨，请你们相信我，我一定会偿还你们的债。如果你们来我家找不到我，请别误会。我不是躲债，是打工去了。请放心，只要找到工作，我一定将电话告诉你们……”

　　3月的川西北寒风呼啸，张波几乎走遍江油城区，却因为年龄小，没有初中毕业证，没有人愿意雇他。每天晚上，他蜷缩在别人家的屋外数星星，回想父母曾经温暖的怀抱，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2002年4月12日，张波终于在一家小饭店找到包吃包住、月薪300元的杂工。当天晚上，他就把饭店旁边的公用电话号码告诉所有债主，请他们在吃饭高峰期过后随时打电话查询他的去向。

　　过了三天，真有一个40来岁、姓孙的债主找来了。孙某说张波的父亲曾在他那里拉走价值1万多元的装修材料，没等张波开口，他已一巴掌掴在张波的脸上：“你这小杂种！老子才不相信你爸爸没有存款，你别装蒜……”饭店老板这才知道张波背着巨债，他生怕张波带来麻烦，等孙某一走，就马上摔给张波50元，让张波赶快走。

　　天下着蒙蒙细雨，张波提着用麻布口袋装着的铺盖卷，像受伤的孤雁流落在街头。天黑了，他用衣袖擦擦眼睛，又去打公用电话：“叔叔，阿姨，我没有在那里上班了。如果找到新工作，我会把联系电话告诉你们……”

　　4月18日，另一家小饭店的老板刘林收留了张波。张波接受教训，在上班的第一天就把自己的实际情况主动告诉老板。刘林心地善良，说：“小张，你放心上班吧。你不但可以把饭店的电话号码告诉债主，还可以把我的手机号码告诉他们，我不怕骚扰……”这是自父母出事后，张波听到的最温暖的话。顷刻间，他的泪水滚滚而下。

　　5月20日，张波领到第一个月的工资400元，又掏出身上原有的钱凑足600元，先给曾孝琼寄去100元，然后借刘林的手机给债主们群发短信：“叔叔，阿姨，我这里有500元，我也不知道应该先还给谁，只能平均寄给你们。钱虽然不多，但我尽力了。”看着这一信息，刘林鼻子发酸……

　　转眼到了8月，保险公司的工作人员找到张波打工的饭店。原来，张波的父亲生前购买了一份人身意外保险，凶案发生后，保险公司经过半年多的调查取证，决定理赔10万元。

　　刘林稍懂法律，知道从法律的角度说这笔钱不属于遗产，法院不会强制用这笔钱还债，而债主们也不会知道张波有这笔钱。他把张波拉到一旁说：“张波，这笔钱不要用来还债了，存起来读书吧！”

　　张波摇摇头：“叔叔，我不能这么做！”他默默地将钱分成20多份，分别用信封装好，认真地写上债主的名字。

　　张波骑着刘林借给他的自行车上路，他要亲自上门还债，他觉得这样更能表达自己的诚意。债主们分布在江油、绵阳的城区和农村，最远的离江油城区60多公里。8月的川西北酷热无比，张波每天都要骑140多公里。

　　8月20日下午，伴着蝉鸣，张波赶到位于绵阳游仙区太平乡的陈学远家。敲开门，已两眼发花的张波强撑着将装有4000元的信封递给陈学远，随后跌坐在地上。

　　陈学远捧着那个信封，眼角涌出心痛的泪水，他喊妻子拿来解暑药水给张波服下。他拉着张波的手说：“小波，我原以为你父母做生意多年会有一些积蓄，又怕你不认账，才向你要债。看来叔叔错怪你了。这钱你拿回去，新学期马上要开学了，你应该好好读书。欠叔叔的钱，等你工作再说吧……”听了这番暖心话，张波忍不住扑到陈学远的怀里，喊了一声“叔叔”，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一天，陈学远让张波留在自己的家里，弄了一桌好吃的招待张波。晚上，陈学远再次将张波叫到自己的跟前：“小波，听话，回去后好好读书。我相信，知道真实情况的债主一定会体谅你。”张波一再表示：“叔叔，我想读书，但我不能欠人家的债呀……”

　　第二天一大早，张波将那个装着4000元的信封放在陈学远家的饭桌上，悄悄地离开了。

　　爱的回馈，好心债主成就孤儿大学梦

　　张波走后，陈学远夫妇很过意不去，当时就作出决定：不能再逼这个孩子还债了，一定要让他重返课堂。

　　当天晚上，五名债主一起去刘林的饭店，见到张波时，他们几乎同时从身上拿出几张百元钞票：“小波，去读书吧，我们支持你。你和你爸爸一样，值得我们信赖……”“小波，现在什么债务你也不要想，读书期间，你有困难可以直接找我们。”“小波，我已经帮你联系好学校……”

　　2002年下半年，在债主们的簇拥下，张波迈进了江油一中。张波拿着债主凑起来的读书钱，感到从未有过的压力。课余时间，他仍尽可能打工挣钱还债。

　　2004年春节刚过，张波便接到一个陌生人打来的电话：“我当年欠你爸爸1万元货款，你爸爸妈妈去世后死无对证，我本来不想还这笔钱的，可是良心不安啊！我没脸和你见面，你能给我说一个银行卡号码吗？”张波握着听筒，足足有三分钟说不出话来。

　　张波收到这笔钱后又准备还钱，但江油城区的几名债主拦住他，要他将钱存下来读书。张波感谢大家的好意，他虽然点头同意了，但还是很快将这笔钱支付给曾孝琼等一些家庭相对困难的债主。每还一次债，哪怕只是区区的100元，张波心里都有说不出的轻松。

　　从这以后，张波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收到一些邮寄或者电汇过来的钱，这些钱，除了他的工资，多数是欠张波父母钱的人良心发现偿还的。有个“债主”曾经是江油市有名的混混，他将无中生有从张波那里拿来的5000元寄还给了张波，还特意给了200元利息……到2004年底，除那笔保险赔偿款外，张波又还了6万多元。

　　2005年6月，张波满怀信心参加高考。然而，他曾经辍学半年多，落下的课较多，加上发挥失准，成绩并不理想。6月27日，张波拿到成绩单，心情十分沮丧。他觉得，这不仅意味着自己三年的努力付诸东流，更重要的是自己对不起债主叔叔阿姨和刘林老板的关心与付出。那天晚上，他跑到涪江河畔的一个公用电话前，给所有的债主打电话：“叔叔，阿姨，我对不住你们。我落榜了，让你们失望了。明天我就去广东打工，你们放心吧，那些债我一定会还的！”打完电话，他黯然回家乡和爷爷告别。

　　6月28日一大早，张波还没起床，陈学远叔叔就来了：“孩子别这样。今年考不上，明年再来，叔叔继续支持你！”

　　邓丽华阿姨也来了，手里提着新鲜的水果：“小波，别灰心，阿姨相信你。”

　　短短的一天里，张波家里就来了16名债主，个个都劝张波继续学业。张波望着一双双热情的眼睛，听着一句句温暖的话语，心头涌起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从那天起，张波把自己关在房间内、埋在书堆里。为了便于联系，刘林专门给他买了手机。每天晚上，他都会收到叔叔、阿姨发来的短信，他们关心的话语犹如亲生父母的叮咛：“别累倒自己”、“不要紧张”、“要好好休息”、“我们为你祝福”……

　　10月金菊飘香，在债主们的鼓励下，张波信心十足地走进全国成人高考考场。11月初，成绩出来了，他考了378分，远远超出了重庆大学的录取分数线。

　　拿到成绩单那天，张波跑到父母的墓前，静静地坐了一个下午。时间仿佛又回到与父母同享天伦的快乐岁月，阵阵秋风就像父母爱抚的手……张波在墓前放了一束淡淡素雅的野菊花，那是父母最喜欢的花。他喃喃地说：“爸爸妈妈，你们一直教我要诚信做人，现在我终于懂得你们的意思了———只有诚信才能收获诚信，只有诚信才能收获善良。我会永远记住你们的话，这是你们留给我的最宝贵遗产。”

　　(西蜀刀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