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关系需再正常化

　　沈丁立（发自日本）责任编辑 魏英杰 刘景 单雪菱

　　要问当前的中日关系怎么样，不少人会摇头。对希望中日友好合作的人士来讲，很少有人会对当前的两国政治关系感到满意。近来双方对对方的政治指责有增无已，双方进行的一些民意调查也表明，两国民众对对方国家的好感，继续像自由落体，不断下降。

　　人们不禁要问，中日关系怎么了，又该怎么办？

　　中日关系怎样了？应该说，尽管中国方面做了极大的努力，两国政治关系的改善一时仍然难见希望。最根本的原因，是当前日本政府不断损害中日关系的基础，对中日关系中早有定论的日本曾经从事侵略战争、曾经给中国和其他一些东亚国家造成严重伤害的事实，不能正确面对。

　　确实，几十年来日本表示过不少对过去从事的侵略进行认真反省的意思。用日本政府的统计，在中日建交以来，日本已先后20多次对中国致歉。我们确实也记得，1995年时任日本首相村山富市曾在二战结束半个世纪的时候，对日本往昔的侵略发表过比较诚恳的讲话。因此，有些日本人士不禁要问，为什么别人无休无止地要日本道歉？期待日本再一次道歉的做法还有完没完？

　　很显然，有些日本人对反省历史已经不耐烦。他们不问为什么过去受害者的后代会在二战硝烟逝去60年后，仍然对日本持怀疑态度，仍然期待日本道歉。他们不能这样去想：只要日本今天坚持走和平道路，真正彻底否定自己过去的错误，就有必要不断反省，就有必要虚心听取意见，就不应把别人的意见看成恶意，就要把诚恳写在全体国民的脸上，就要把每一次发自每位领导、每个国民内心的道歉，当作对过去国家罪行的进一步远离。

　　我们确实不愿老翻旧账，是因为日本过去的那些罪恶并非今人所为，是因为当我们每次回顾历史时，我们也会受伤。

　　我们为自己的祖国过去积弱而无法自保而受伤，为我们的军人和平民在反侵略战争阶段性受挫后放下了武器仍然被大规模有意伤害而愤怒。但在今天，我们翻开历史，更为今日日本的有些领导人刻意挑战历史的做法，感到无法接受。当靖国神社继续供奉着日本侵略战争核心战犯的名牌时，日本现任领导人无论以何种名义参拜这样的所在，都是对正义的挑战。

　　过去受害者的后代要求过去加害者的后代进行道歉，是再正常不过了。第一，过去加害者的后代在法律上继承了他们前辈的国家政权，后辈就有责任处理由先前犯罪所带来的法律和道德问题。第二，后辈领导人事实上对前辈过去的犯罪认识模糊，那么我们就有必要教育并未直接参与当年犯罪的当前一代，端正他们对历史问题的看待。

　　我们可以把中日当前的紧张关系，放在更为宽广的背景中去理解。中日同为东北亚大国，近年在历史上首次同时崛起，这是好事，但同时双方矛盾在增多，彼此间猜疑也在增加。尤其是由于双方制度和观念的差异，随着彼此能力的增长，相互间疑虑更容易增加。

　　如果说双方疑虑的增多还可以解释并有可能消除的话，前述两国对历史问题看法的分歧，却构成当代中日关系的最大矛盾。笔者认为，对历史看法的分歧，源于战后国际社会对惩罚日本战争罪行及清除根源的不够彻底，也源于双方对近代交往不幸历史的总结不仅从未取得共识，也未能在对方国民（尤其当代年轻国民）中寻得支持。

　　这样的中日关系不是正常的。我们必须将中日关系正常化，或者真正正常化。虽然1972年中日关系已被“正常化”了一回，但那次的“正常化”发生在冷战年代，双方出于特殊的安全需求，没有可能真正做到正确正义、不带功利。尽管那个功利是两国的安全，十分重要，但还有比此更为重要的，那是正义和尊严。

　　我们提出中日关系的再正常化，但我们也很清楚，当年尚未真正正常化，当今再正常化又谈何容易。这需要两国共同培育讲正确、讲正义、讲尊严的土壤，这需要中国的国际政治与经济地位的进一步提高。但是，要是我们认识和明确目标并为此不懈追求，我们就更有可能实现这一目标。 （作者系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常务副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