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一心　多方搜罗（皇帝与钟表之二）

　　西洋传教士纷纷进呈

　　到了清代，皇帝们对自鸣钟的兴趣有增无减。基于此，凡来华进京的西洋传教士，大都携有西洋钟表，一遇到机会，便将其作为见面礼进呈给清帝。比如：顺治九年（1652年）七月，德国传教士汤若望曾向顺治帝呈献一架“天球自鸣钟”，除报时刻外，还能惟妙惟肖地演示日月运行的状况，使顺治帝大开眼界。顺治十二年（1655）二月二十七日，西洋传教士利类思、安文思向顺治帝进献了一批西洋器物，其中即包括“西洋大自鸣钟一架”。又如康熙时，安文思又“献一钟，每小时报时后，即奏乐一曲，各时不同，最后则如万炮齐鸣，声亦渐降，若向远处退却，终于不闻。”（费赖之《来华耶苏会士列传》）通过向清帝进献钟表，使传教士们获得机会以接近皇帝，并逐渐取得了清帝的信任，为在华传教赢得了一席之地。

　　与此同时，西方国家派往中国的各种使团也有以钟表作为礼品赠给清帝的时候。其中最典型的当属乾隆时期来华的马戛尔尼使团。据当时参加使团的英方人员回忆，英国方面在选择礼品上相当谨慎。“英王陛下经过慎重考虑之后，只精选一些能够代表欧洲现代科学技术进展情况及确有实用价值的物品作为向中国皇帝呈献的礼物。”（英·斯当东《英使谒见乾隆纪实》）在这些物品中，“最能说明自己国家现代化程度的礼物是一台天文地理音乐钟”。（法·佩雷菲特《停滞的帝国———两个世界的撞击》）这是一架复合天文计时器。它不仅能随时报告月份、日期和钟点，而且还可应用于了解宇宙，告诉人们地球只是茫茫宇宙中的一个微小部分。这件钟表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但通过故宫所藏同时期的另一架天文地理表，我们可以大略探知其面貌。此钟铜镀金质，主体为太阳系模型，以发条为动源。模型内星球的位置、大小、运行情况都与实际的天文观测相一致，是了解太阳系的最直观的演示器具。整个钟表装饰具有浓郁的欧洲风格，富丽堂皇，技术工艺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此外，礼品中还有一个八音钟，除计时报刻外，还能奏出12支古老的英国曲子，是由伦敦机械师乔治·克拉克制造的，当时价格十分昂贵。

　　钟表作为在东西方两种不同文化传统下宗教相互渗透、政治相互联络的媒介，随着西方传教士和使团的一批批来华，便不断地被进献到清宫里，大大丰富了清宫钟表收藏。

　　地方官员热衷进贡

　　把钟表当作礼品送给清朝皇帝的不单单是外国人，中国的地方官员也是如此，而且进献的钟表大部分是通过贸易获得的。据记载，西洋商人将钟表运到中国的广东售卖始于康熙时期，到乾隆时，中西钟表贸易骤然增多。马戛尔尼使团到中国时曾有过如下结论：“中国人的民族感情总无法否认和抵抗舒服方便的实际感觉。如同钟表和布匹一样，将来英国马车也将在中国是一大宗商品。”（英·斯当东《英使谒见乾隆纪实》）说明当时中英间钟表的贸易量是相当大的。这种结果与乾隆帝对钟表的喜爱有着直接的关系。在这些成交钟表中，许多精致之作被当时总理外贸的粤海关监督及两广总督、广东巡抚等官员不惜重金购得，然后以端阳贡、万寿贡、年贡及其它不同名目的特贡形式辗转进献内廷。这从现存乾隆朝广东贡档中看得很清楚。如乾隆三十六年七月十七日两广总督李侍尧进贡物品中就有“洋镶钻石推钟一对、洋珐琅表一对、镶钻石花自行开合盆景乐钟一对”；同年六月二十八日广东巡抚德保进单中有“乐钟一对，推钟一对，洋表一对”；又如乾隆五十九年三月二十五日，粤海关监督苏楞额进有“洋珐琅八音表二对、洋珐琅嵌表八音盒一对”。（见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乾隆朝贡档》）像这样进贡的钟表，乾隆时期几乎每年都有许多批。

　　实际上，地方大臣对西洋钟表的购买和贡献都是在皇帝直接授意下进行的。清代乾隆时更是如此。欧洲是现代机械钟表的发源地，无论其技术的先进还是工艺的精湛，当时的中国都无法与之相比，乾隆帝深知这一点，因此在其内心深处便自觉不自觉地形成了一种崇洋心理，认为器物以洋做为佳。“从前进过钟表，洋漆器皿，亦非洋做。如进钟表、洋漆器皿、金银丝缎、毡毯等件，务要是在洋做者方可。”（同前）乾隆对进贡钟表的要求是非常严格的。对于所进适合其口味，款样形式俱佳的西洋钟表，乾隆总是来者不拒，有进必收。否则就会受到严厉申饬：“李质颖办进年贡内洋水法自行人物四面乐钟一对，样款形式俱不好。兼之齿轮又兼四等，着传与粤海关监督，嗣后办进洋钟或大或小俱要好样款，似此等粗糙洋钟不必呈进。”（《造办处各作成做活清档》）由此可知，乾隆帝收藏钟表的标准乃是以新奇为首要条件。在这种情况下，置办贡品的官员们用尽心思，搜罗各种奇钟异表，以满足皇帝们对钟表的追求欲望，这从现存的清宫钟表中也可窥知。如“铜镀金象拉战车表”，大约生产于18世纪80年代的英国。车长136厘米，高72厘米，共有四套发条动源，启动后，战车在音乐声中行驶，同时象的眼、耳、鼻、尾活动起来，指挥官左右转动从事指挥，士兵们个个精神抖擞，描绘了一幅胜利者的神态，堪称绝世珍品。另有一件“铜镀金写字人钟”，高231厘米，共有4层。最上一层两人举着一个筒，当两人转身时筒拉开，展示“万寿无疆”横幅。第三层中有

　　一位坐着敲钟的西洋人，面前有两排钟碗，每逢时针指3、6、9、12点时打乐。第二层为二针时钟，能走时、报时、打乐，在表盘上上弦，报时时带动上边的玩意。最下一层亭内有机械人，貌似欧洲绅士，一腿蹲，一腿跪，一手扶案，一手握毛笔写字，在方几上上弦。先将毛笔蘸好墨插入手中，启动开关，机械人提笔写“八方向化，九土来王”八个中文字。撇、捺、点、横笔笔有神。绅士的头部随笔画摆动，栩栩如生，宛若一位书法家。从所写文字内容不难看出此钟是专门为宫廷制作的，是英国著名钟表匠威廉森的传世名作。

　　与此同时，皇帝们对西洋钟表的需求信息通过置办贡品官员及中间商人反馈于西方钟表业。精明的西方钟表制造商看准了中国这个庞大的市场，为倾销自己的产品，他们施展其高超的技艺，研究中国人的欣赏口味，制造了大量适合中国审美观念，专门销往中国的钟表。如考克斯制造“转花自鸣过枝雀笼钟”以迎合清宫爱养鸟的习惯；而“铜镀金花园式钟”则上嵌九朵瓷花，雕有雄狮和凤凰，从而将中国的吉利数字“九”同瑞兽狮、凤凰糅在一起，以表达美好的祝愿等，都是基于这样的想法。西方钟表业对中国皇帝需求和中国风格的主动迎合，为置办贡品的官员提供了便利，加速了西洋钟表向清宫的流动。

　　（待续）

　　《人民日报海外版》(2006年01月20日第十五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