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姨的厨房

　　■文/王晓云

　　曼姨是从汉中来到陕南安康的。她来的时候，正是一江碧水泛滥的时候，曼姨牵着她的夫君，怀着尚未出世的儿子，从此走进了风情更为浓郁的汉江画屏。

　　不过人们认识曼姨，却是从认识她家的厨房开始的。曼姨那时孩子一岁多，满地打

　　曼姨的厨房，那是最最吸引我们的，陕南汉中盛产一种当年上贡的皇家米，当地的人，就把这米打了细浆，经沉淀过滤后和着水，蒸成薄薄晶亮的米面皮，当然这看来并不出众的面皮还不是最亮丽的，最诱惑人的就是搭配面皮所用的调料了。

　　五月刚过，田野青青，黄瓜和西芹都刚刚探出最温柔的触须。曼姨站在门前，将这些刚下架的小菜买了来。黄瓜切成细细的丝，西芹匀成薄薄的片，还有黄是黄白是白的豆芽，像欢唱的豆子在一个小小的台面上歌唱。有老正兴的酱油，蒸麻腐的香醋，铜油坊的麻油，号房湾的香葱，白细如脂的蒜，红宝石一样的辣。细盐如雪，香缸（酱料熬制）神秘，似乎要把我们吞噬了去。而曼姨啊，就站在门口一吆喝，她是在小镇开了一个小小的店，她的声音一起，就有很多人围了过来，食物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不要小看了这一简单的小食，很多年后我去北京、上海，看到到处都有人打着陕西凉皮的牌号，那种作料的粗糙，不看也罢。

　　而曼姨就这样依着门边，她的老公早早的可以用个时髦的词，下岗了。孩子正是嗷嗷待哺。好曼姨，就这样，撑起了一家。

　　春天的时候，曼姨站在自己灰灰水泥墙的门边，她的食盘姹紫嫣红，而她穿着一件水红色的毛衣。天气显然有些热了，她毛衣的纽扣第一颗怎么也不肯扣，这使她丰满的酥胸吸引了蜜蜂的嘤嗡。

　　有一次我就听到我老妈很气恼地说，说我家的老爸啊，和什么人争风吃醋，目标啊，不过是曼姨。曼姨的厨房是我们深山小镇最动人的风景，总有人在这里瞧西洋景啊，讲一些笑话，开一些半荤半素的玩笑，在这里，吃一碗香辣诱人的面，就像活神仙。而这些所有的操作和配料，都是在展示台做的，这儿就是曼姨的厨房，她的出现总和她的厨房一样，让人迷恋。

　　因为，曼姨的美，不因她在春热时节敞开了几颗扣子，也不因她为家庭勇于牺牲，做养家糊口的女性。曼姨的美，是因为她做的绝对美味，很多年后人们吃遍大江南北，还是不能忘记她那香辣新鲜的面。也为此，曼姨的厨房边总是围满人群，络绎不绝，纷至沓来，人们热爱这个女性，这个创造了这么优美食物的风情万种的少妇。有一个词叫衣被天下，而养活众口，又该怎么说呢？

　　后来，曼姨为了让孩子上大学，去了更远更大的城市，我看到她为了赚更多的钱，每天早上还兼做早点，寒风吹拂，她已憔悴。

　　中国有很多这样伟大的女性吧，以一双温柔的素手，在一间小小的消磨了自己青春理想的厨房，完成了家庭养育这样伟大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