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问

　　◆于水萍

　　男人告诉女人他要出一趟门。他装作漫不经心，却用眼睛后面的眼睛看，用耳朵背后的耳朵听。但她只那么轻轻“噢”了声作为回答。

　　他是记者，他经常出门。他从不事先大张旗鼓地收拾行囊，无论走多远，去多久，

　　这一次，他却提前一晚上收拾行装，把箱子打开，再合上，合上，再打开。像是决定不了要拿什么走。他甚至问她是带休闲装好还是西装合适。她回答说春天去海边穿休闲装更好一些。她还说，穿休闲装让他更显气质。

　　他还是忍不住告诉她，他把“海边”强调出来，希望她问他，去海边干什么？待多久？但是她始终不问。

　　这次去海边，他是要见一个年轻女子。他虽没见过她，却在网络里神交已久。她所在的城市是他早就想去的地方，这样，经她的一再盛情相邀，他打定主意去见她。

　　临出门的时候，她甚至走到他的跟前，踮高脚尖用嘴唇在他的额头上碰了碰，他得了机会似的立即搂紧了她的腰，故意调和出恋恋不舍的味道。

　　海滨城市的3天是快乐的。那女孩子用她饱含激情的双脚把他迅速引向这个陌生城市的角角落落。在她的热情感召下，他似乎找回了久逝的青春。他们在海里游泳，埋在沙子里晒太阳，她闪着珍珠光泽的半裸的身子叫他怦然心动。他们在海潮退后爬上滑溜溜的礁石，跟那些贼头贼脑的小沙蟹捉迷藏。她的笑靥叫他心动。她是喜欢他的，是敬慕里生出的喜欢，这样的状态下是应该发生些什么吧？当调皮的海风把她的头发偶尔送到他的耳际，当她剥了湿淋淋的牡蛎填进他的嘴里，都叫他心旌摇动，血脉上冲……

　　他回家了。他当然得回家了。

　　他一进门就看见门廊边那盆新添的碧绿的植物，廊灯恰到好处地映衬着植物的碧绿，叫他的眼睛觉得舒服极了。他的拖鞋安静地泊在门边，静候他的回家。

　　妻子接过他的包，看着他换好鞋子，笑一笑，说：我去放洗澡水，你自己先喝杯冰茶，饿了冰箱里有吃的东西。又说，厨房里的灯坏了，女儿不让打电话告诉爸爸。妻子的话，在他的心里溅起一片涟漪。

　　夜里，他看着睡着了的女人静如莲花的脸，忍不住在心里埋怨一声：你怎么不问啊？

　　你为什么不问啊？

　　可忽然的，那个念头再次闪出，如果她真问了，他会说真话吗？

　　如果他的真话是：他对海边的女孩只是心动而没有行动，他们在一起的3天里他无数次地拥有过行动的机会，但他没有。

　　他说出这样的真话，她会相信吗？他被这个念头吓着了。

　　他纠缠在这个念头里，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他自问自答，直到睡意渐浓，后来，他不由地笑着在心里叹息了一声。睡神的裙角拂过他的眼，叫他禁不住沉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