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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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1月29日03:24 中国青年报 |
家离我们并不遥远 赵文斌 当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拉开序幕时,大西洋炙热的阳光正烤得我们如猫抓心般。小品不是不可乐,歌星不是不卖力,但我们就是找不到年的感觉。低着头从船头转到船尾 ,又从船尾转到船头。不知谁说了句:“能给家里打个电话就好了。”立刻引来一阵夸张的大笑,一个所有人都明白的秘密突然被说穿,笑便带着一丝的羞涩和深深的苦涩。“现广播一个通知:经船指挥部研究,现在决定开通两部海事卫星电话,请同志们到机房排队。在此,指挥部通过你们给你们家人拜个年,祝……”我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船长在广播里通知了第二遍,全船在沉寂中突然爆发出亢奋的欢呼:“噢、嗷、噢、嗷……” 走廊上,几百号人排成两条长龙,年近六旬的王高工排在第一个,后面的人与他开着玩笑:“老王,平时腿脚不便,这会儿怎么比谁都快?”老王挠着头不好意思指着机房旁自己的舱室说:“近水楼台,近水楼台。” 通信人员紧张地调整天线,大家在外面大声地说着笑着,眼神一直没有离开机房门。五分钟,漫长的五分钟,线路开通。王高工颤抖地拿起话筒,拨着号码,大家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走廊上鸦雀无声。老王急切地说:“我在海上挺好,你们在家好吧?饺子包了吗?孙子压岁钱给了吗?大儿子搬家了吗?……”不等回答,又问下一个问题,似乎想把憋了很多的话一股脑全都倒出来。“来点儿亲热的呀。”后面的人怂恿着。老王短暂地停顿一会儿,说:“孙子想我了吗?”话还没有说完,“嘟、嘟、嘟”,电话断了。老王背着手得意地朝大家看了一眼,回房间去了。 一分钟,每轮到一个人,我们都在心里默默数六十下。时间过得漫长而甜蜜,我们摸着每一个打完电话人的头,似乎先沾点儿新年的喜气,那人边走边把家里的事情没头没脑地说一路。 到了小李,电话响了十秒钟,没人接,每个人都能听见“嘟-,嘟-”声和心跳声。小李的眼泪快下来了,“快打手机呀”,有人提醒道。又是长长的沉默。“你好”,当电话那头终于有声音时,我们长长舒了一口气,露出无声的笑容。“你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笑容凝结在我们脸上。时间到了,小李默默地放下话筒,喃喃地说:“一定是带着孩子回我老家了,我老家没有电话,手机也没有信号。”“再打一个吧”,有人说,大家都点了点头。小李叫住刚打完电话的大张,说:“让我听听你儿子的声音。”大张快速地拨通了电话。“你怎么又打过来了?”电话里传来大张妻子兴奋的声音。“你快把孩子抱来,让他和小李说话。”说完,把电话交给了小李。孩子因为听见陌生人的声音,哇哇大哭,而小李幸福地闭上了眼睛,足足听够了半分钟,才把电话还给了大张。大张一问妻子,果然小李的妻子和孩子都回老家了。 打完电话,有人张罗着挂灯笼、贴对联、包饺子……闲下来,又到通信机房前转一圈,什么也不说,只是冲着还在等待的人笑一笑。北京时间零点钟声浑厚地敲响,悠然地回荡在这茫茫的大洋,新的一年来了!主持人满怀深情地说:“我们给远在大西洋执行任务的科考船拜年了!”那又涩又甜的泪一下子从我们的眼中滚落了。家离我们并不遥远! 祝福从传呼机蹦出来 游刚 家在偏僻而贫穷的小山村,那年,我的两个哥哥在外务工没能回家,和他们在一起务工的邻居马二哥却回来了。两个哥哥让马二哥捎回来一些钱,还给家里带回来一个小机器,说是传呼机,还说在大年三十那天,他们有话要“传”到这个“宝贝”里来,让我们一定要注意接收。 那时我刚18岁,拿到这个传呼机,我迫不及待地将这个黑溜溜的小东西往皮带上挂,虽然我不懂得如何使用它,但我知道这是有钱人才用得上的“洋机器”,在当时的小村里,只有乡干部才有,他们常常把那玩意儿挂在腰上,时时拿出来瞧一下,可神气了。父亲见我把玩那传呼机,吓得直吼:“莫把机器整烂了,等到大年三十那天再拿出来用。”父亲说完,小心翼翼地将传呼机锁在了柜子里。 大年三十,父亲小心地将那个传呼机从柜子里取出来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叫上我和母亲,一家人围坐在传呼机前,屏息凝气,十分严肃地等两个哥哥“传话”。同时大家也充满了好奇,难道大哥和二哥他们的声音会从这里面传来吗?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我们不吃不喝,呆呆地看着传呼机,生怕一不小心把两个哥哥“传”过来的话弄丢了。一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眼看就要到了晌午,那小东西却没有半点儿“响动”。我们都有点儿忍不住了,这个传呼机是怎么啦?难道两个哥哥没有“传话”吗?于是父亲便叫邻居马二哥来帮我们看看。 马二哥把传呼机拿到手里看了看,呵呵地笑了起来,说你们居然没有打开开关呀!只见他摆弄了几下,又说,你们家这儿没有接收信号,必须到山上去看看。 还要爬山?父亲开始埋怨了,说这莫不是过去特务们用的“情报机”?要不然怎么要到山里才能用呢?马二哥说,大伯您别急,可能马上就有信号了,又说大伯,您儿子们的信息就由您来收吧,马二哥说着将传呼机挂在了父亲的皮带上。 爬到山顶,大家正准备坐下歇会儿,突然,父亲“哎呀呀……”大叫了起来,随即面如土色,战战兢兢地说:“那个机器,那个机器在放电!”然后脸色煞白地用手摁着那传呼机。 这是怎么啦?大家吓得不知所措,好在父亲只叫了一会儿就停了,说这东西怪了,听我一叫嚷就不放电了。马二哥忙从父亲的腰里取下传呼机,立即大笑起来,说:“哪是放电呀,只不过是我刚才将传呼调成了振动!”马二哥又说,是信息来了。于是他把那传呼机调弄了会儿,然后交到我们手里,只见传呼机的小屏幕上显示着一行字:祝爹妈和弟弟春节快乐! 见到两个哥哥的祝福,父亲和我都激动不已,父亲喃喃地说着:“这东西还真神了,真把两个娃的话传过来了!”然后又问马二哥,怎么才能说几句话过去呢?马二哥说,那可就复杂了,必须要对方有传呼机,然后用电话才能把话说过去,于是父亲和我又陷入了沉默。 如今,在小山村的家已安装了电话,在城市里务工的我也配了手机,每每看到手机上显示出家里的电话号码,我就知道是父母亲想我们了,要和儿子说说话,很是方便。 1999年的那个传呼机,让我们过了一个难忘的春节。每每和父母亲谈及那一幕,他们都会大笑一番,只是我,怎么也笑不出来。 洋相出在红包上 沈岳明 老家不习惯用红包,那里过年都是直接拿钱出来塞在亲朋的孩子手里,叫压岁钱。来到广东就不同了,一定得买个红包将钱装进去再给亲朋。俗话说入乡随俗,尽管我不习惯也得去市场上买来一大叠红包,然后往里装钱,再按交往的亲密程度将装钱多少的红包一一送出去。 大年初一早上,我跟妻子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装红包,从一百元到一千元不等,还有一个一时拿不定主意要装多少则空着,到时候再按情况决定。一切就绪,就在我们准备出门去跟朋友们拜年时,突然接到一位文友的电话。文友说你也在广州过年呀,不如你们来我家玩吧,今天中午在我家吃饭然后打牌。文友跟我平时的交往不多,只是一起开过几次笔会。妻子也不想去,说还有很多地方要去呢。无奈,文友太热情了,一定要我们过去玩玩,还说我正要去的地方刚好经过他家,如果不吃午饭也行,就见个面,他在家门口等着。盛情难却,我们只好去了。 到了文友家,文友一家的热情让我们实在走不脱。说了一会儿话,文友贤慧的妻子就将饭菜做好了,说是吃了再走也不迟。饭桌上,文友那几岁的小孩很甜地叫“叔叔、阿姨”,喝了几杯酒的我,在妻子的暗示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包塞在了小孩的手里。文友连说不好意思,于是在送我们走出家门的路上硬塞了一个红包给我。 我随手将红包交给了妻子。路上有凉风习习地吹,我的酒也慢慢地醒了。这时妻子问我是不是给的一百元金额的红包,我将身上的红包全拿出来数了数,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所有装了钱的红包都在,惟独那个空着的红包不见了!我连说,完了完了。当时我看见妻子朝我伸出一个手指头时就往口袋里掏,记得当时我还用手捏了捏,因为我明白妻子的意思,一根指头就表示一百元,于是我就将一个最薄的红包掏了出来…… 还是妻子的反应快,她赶紧将文友给我的那个红包打开,他送了多少金额,我们应该立即返回同等金额的红包送过去,并将事情解释清楚,不然会让文友瞧不起的。等妻子打开文友给的那个红包,我们同时傻眼了,因为那个红包里面也是空的,仔细一看正是我们给出去的那个空红包。 经过一番折腾,我的酒也全醒了。于是我赶紧将那个空红包撕了个稀巴烂,并将所有的红包都交给了妻子,在以后的几个朋友家里,我只管喝酒,再也不管红包的事,不然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洋相。 我家不再关院门了 明凯 上个世纪90年代初,我在城里上高中,那是我第一次出门拜年的春节。 “马儿,你快点儿起床!”大年初一一大早,父亲就对睡懒觉的弟弟说,“穿好到门口盯着,看到黄明叔他们来了就告诉我一声!” 这就怪了,往年的大年初一,父亲可都是要我们把院门关好啊。 那时,父亲是村里惟一一个民办教师。那些年,村里人办厂的办厂,做生意的做生意,大都富了起来,我们家却成了村里的贫困户。作为村里文化最高的父亲看到别人富了心里很不平衡,可他又舍不得离开那个讲台,说自己是文化人,不能只想到钱。一到过年,别的人家之间来来往往,互相拜年,很是热闹,而我们家却冷冷清清,没人会来,因为父亲拿不出压岁钱打发别人。父亲又是极爱面子的人,所以也不许我们出去给别人家拜年。 黄明叔据说年前刚被选为村主任,我问父亲:“黄明叔他要来我们家吗?”“他不是说今年要挨家挨户给村民拜年吗?”父亲说。 “喜叔他们从东面过来了。”弟弟在院门口叫道。 “好!”没想到,一向不讲究穿着的父亲立马就抓起那件新做的西装,边往身上套边吩咐我们准备这准备那。 不一会儿,弟弟的声音又传来了:“他们从我们门口过去,去三叔家了。” 三叔那几年跑运输发了,不仅盖起了小楼,家里还摆满了高档电器和家具,父亲却看不大惯三叔。“我们虽穷,但也要有志气。”这是父亲常说的一句话。 “什么?”父亲一下子愣住了,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无力地坐下来。他的新衣服只套上了一半。 父亲老了,佝偻着身子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屋里很静,西邻三叔的院子里传来一阵一阵的笑声。父亲忽然站起来,三两下脱去那件新衣服,往床上一丢,对我们喊:“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我关门!”他转过身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对我们念叨着:“哼,真是有钱能叫鬼推磨,我这个穷教员算什么呀?” 我跑出去刚将门掩上一半,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推开了。黄明叔一步跨进来,后面跟一大群人。我不好阻拦,只是看着他们走进屋去。 笑声立刻在屋里响起来,有黄明叔的,也有别人的,就是没听到父亲的。我跟进屋去时,才听见父亲不冷不热的声音:“坐吧你们,抽烟,两角钱一包的……”“彭老师,你看,我们给您老送啥来了?”黄明叔指着外面的一辆崭新自行车:“凯儿进城上学还没辆车,这是村上奖给您老的,昨天三叔才买回来,刚才我们才到他家推来的哩。” 父亲连忙摆手道:“这……这……怎么行呢?”父亲不好意思起来。“怎么不行?您可是我们村的大功臣啊,您家的情况我们知道,这是我们当干部的失职啊!今后,我们村一定要兴起重视教育、尊重老师的风气!” “谢谢,谢谢———”父亲的眼里分明含满了热泪。 坐了一会儿,他们要走了,我送他们到大门口,黄明叔拉着我的手说:“凯儿,好好念书,我们村还指望你第一个考上大学呢。” 站在门口,突然看到一群孩子过来了。我还没来得及关门,孩子们就一窝蜂似的挤进了我们家的门。 “你们干啥呀?”“我们也是来给老师拜年的哩……” 这个春节,我和弟弟也终于走出家门拜年了。从此以后,春节期间,我们家的院门再也不用关了。 糖裹米花泪中甜 林俊芳 母亲早逝后,父亲的言语猛然变得少了起来。为了供我这个女儿读书,父亲起早贪黑忙碌在庄稼地里,脸色迅速变得苍老起来。当父亲和我勉强能应付一日三餐,到过年时,父亲就会张着空荡荡的一双眼睛,让我揪心得说不出话来。 母亲在的每个除夕夜里,尽管家境清寒,但全家三口吃年饭的喜庆会充盈在屋子每个角落。后来的年饭简单而仓促,令我上床都提前了好长时间。 那个大年初一我早早起床,然后悄悄出门。乡村的规矩是拜年要赶早,喊上一连串爷爷姥姥伯伯婶娘什么的,再说上一段恭喜之类的话语,主人就会喜气洋洋拿出家里好吃的东西。小孩们最乐意此行,很快就能汇集成一支拜年的大军。我跟着他们一家家走动,原先空瘪的口袋渐渐鼓胀起来。当一户人家给我一个糖裹米花时,我的心顿时跳得飞快。那样的糖裹米花,一定先要用上等的大米爆成米花(我曾多次在那爆米花的烟雾缭绕中垂涎欲滴),然后,当一种香气十足的糖须将爆米花裹成球体时,就成了我眼前的这种美食。我把它紧紧攥在手中,恨不得几口就吞下去。然而,父亲这时也许饥肠辘辘。我想像着父亲见到这个糖裹米花的欢喜神情,只是为了更多的收获,我将它放进口袋里,紧紧跟着伙伴们继续拜年去了。 当我满载而归时,我呼唤父亲的声音扫去了屋子里的一片冷清。我在口袋里掏着那个糖裹米花,我费力地掏了好久。可是,等它出来时,上面却粘满了布屑和棉线———原来它紧紧粘住了我的衣服,我那忘乎所以的心情迫切,让它在我最为像样的衣服上撕破了一条长长的裂口。 那一年的大年初一,为一个糖裹米花,为一件我平时舍不得上身的衣服,父亲和我都落下了眼泪。 多年后我大学毕业,一个男孩说他要给我一生的幸福。我平静地向他讲述了那个大年初一的故事,男孩点头不语。又是一个大年初一,男孩带着礼品到我家,进门就屈膝跪在我父亲跟前。父亲赶紧搀扶,男孩问:“您能让我叫您一声爸爸吗?”父亲眉开眼笑,连连答应。从此,这个屋子里多年来父女二人相依为命的格局一去不复返。 再后来,我们三人在城里买了房子。父亲一直单独住着一个房间,他说这样才能念记着母亲的种种好处。只是父亲不大赞成城里人不相往来的做法,尤其是在春节时分,父亲会看着屋子里各式各样的点心食物发一阵呆。丈夫看在眼里,大年初一早上便邻里之间四处活动。没过多久,我们屋子里也来客不绝。父亲双手将那些最好吃的东西塞到他们手中,他那欢喜的神情如同一个广施善缘的小小孩童。 尴尬咽到肚子里 大刚 原本我是不应该为拜年的事头痛的,因为我所在的工厂是远近闻名的困难企业,为此我在亲戚朋友中一直享受着“送礼豁免权”。比如去年大年初一,我准备给两个侄儿每人一百块压岁钱。然而拿着钱的手还在空中作抛物线运动,大嫂那分贝极高的嗓音便响了起来∶“谁不知道你困难,我们怎么能收你的钱?”我顿时有些惊慌,要知道隔壁胡大妈虽然眼睛早已老花,可是听力却见长,这么高分贝的声音极易引起她的好奇心,况且王大嫂就住在楼下,她那嘴可是……于是我与大嫂推了两三个来回就不敢推了。然而第二天,楼下的张大婶还是拉着我说:“你嫂子真不错,体谅你的困难……”我这才发现我免交压岁钱的事已经像“南极人”羽绒服一样,地球人都知道了。为了挽回名誉,我连忙买了相当于压岁钱的玩具趁各家阳台上人最多的时候拿回家,并且在楼下喊我两个侄儿的名字告诉他们这个喜讯。声音虽然不及大嫂嘹亮,也足以让一到六楼的街坊们都听得见了。 相对于家里人,同事朋友间就更麻烦了。去年大年初二,去主任家拜年。考虑到他不喝酒不吸烟,狠了狠心买了一罐两百来块钱的茶叶送去。年后再到他家去玩,他一个劲儿地表扬我的茶好喝,想到表扬我送的茶也就等于表扬我,我十分高兴。“你这茶比我老婆买的好多了,我说她不会买东西吧。嗨,花了八十啊!居然还没有你送来的好!”他显然还在为上了茶叶贩子的当而后悔。“可我这茶叶两百多一斤啊……”我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是吗?我们以为只要三四十呢。你怎么不早说,我应该把你那罐送给厂长的,自己喝糟蹋了。”主任夫人后悔不迭。 拜年不送礼是不可能的,除非你不是中国人。吸取以往的教训,今年拜年我决定买一些比较冷门的礼品,然后在超市里撕几张价格高一些的物价标签贴在礼品上,这样就事半功倍了。有了这个好办法,相信我今年不再会为拜年头疼了。 身在南方想北方 郭茗儿 从未想过一个接受了现代教育的新潮女生,大年初一会在寺庙里对着冰冷的观音、佛主奉若神灵。可去年,我却经历了这样一次“另类拜年”。 和男友一起跑到深圳他家过年,是对我的父母行了一大骗才得以实施的。早已厌倦了北方穿着厚重的羽绒服,放着缺乏新意的鞭炮,吃着年年不变的饺子,讨要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尴尬的压岁钱……如此种种关于过年的记忆,早已令我厌倦无比。 当阴谋得逞,终于来到可以穿着短裙过年的深圳,我像一条鱼一样到处游窜,逛街购物、会见同学,园博园、欢乐谷、小梅沙,所有的一切都令人新奇而兴奋。 在熬夜看了春晚之后,初一清晨我最后一个起床。迷迷糊糊走进客厅,发现大家都一副出远门的样子:运动鞋、背包、水、零食,他老妈嘴里嘀咕着:“还缺什么呢?” “这是要去哪儿呀?”我有点儿吃惊。出去拜年也不用这么整装待发吧,提点礼品不就得了? 他老妈回答:“去弘法寺,给菩萨拜年。” 这阵势把我给吓住了:不给父母长辈、亲戚朋友拜年,倒要去寺庙给菩萨拜,这是什么陈规陋习? 男友说待会给你解释,然后催我梳洗上路:“要赶早,去的人太多,每年都堵车。” 从不觉得男友迷信,这次他们全家的行为却如此奇特,还每年都这样,天哪!我要走进的是怎样一个家庭! 带着这些疑问,我们驱车两个多小时才赶到仙湖植物园,果然是一路堵塞。而要抵达弘法寺,必须把车停在山下,然后步行走上去。下了车,我发现那阵势不亚于黄金周出游热门景点。到达弘法寺时,我的鞋上已经被人踩了无数脚。 排队领到几炷香后,我随着大队人马一尊菩萨一尊菩萨地拜,这个保佑平安,那个保佑发财的,反正我都不认识,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只是实在挤得透不过气,要不是死活拽着男友,我早被挤不见了。衣服扣子都快掉了,不要说脸上的新年妆了,看着别人脸上就知道自己早已惨不忍睹。 突然感觉手被烫得生疼,一看,旁边一人手里整个一炷香都戳到我手上了。男友喝斥那人一句,他连声说对不起。我则开始小心翼翼,一不被人烫,二不烫别人。看到有人拿了一把燃着的香,就赶紧躲得远远的。可依然防不胜防。在一个多级台阶上,比我站得高的一个“香民”的香灰还是掉到我的头发上,幸好香已经燃尽,我的秀发没什么大碍。 终于,在一个罐头瓶一样的庙里拜完所有的菩萨,走向出口的时候我简直要虚脱。 回到市区每个人都疲惫不堪,谁还有心思做饭,干脆直接去了一家饭店。吃饭时,我突然想起北方的年:一家人温馨地围坐在一起吃饺子,走家串户地拜年,鲜红的对联、喜庆的新装、电话铃声连绵不绝、见面恭喜发财……眼眶突然就有点儿酸,借口出去给爸妈打电话拜年,然后哭得稀里哗啦。 电话里收到橄榄枝 蒋平 大年初一,接到的第一个祝福电话竟令我大跌眼镜:是一位工作中素存芥蒂的同事打来的。 同事的话不多,却情真意切,字字句句入了我的心坎。挂机良久,我仍然沉浸在他话语带来的感动里,真有种春节里如坐春风的感觉。 因担心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在通话那一段很短的时间,我脑海里曾闪电般回想起与其交往的种种细节,均排除了他葫芦里卖其他药的可能,那么,惟一的可能便是他主动抛来化敌为友的橄榄枝了。 同事主动走出这一步,乍看起来有失颜面,仔细一想,其实不然,反而成了他的过人之处。最后的结果是:不仅未损他的自尊,相反在我眼里获得了豁达大度、开朗豪爽的印象分,这种印象分带来的是我给他的更美好的祝福和信任。祝福电话一过,同事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已和别的好友并无两样,曾经工作中对他的一些成见,一下子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许多的时候,冤家是无意中结下的,而且又带有很大的隐蔽性,一些人在结冤之后一味想着去防人与报复人,结果陷入了冤冤相报的怪圈;同时,许多人产生矛盾之后,不肯轻易在人前低头,其实那才是为人处世之大忌。正因为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对矛盾双方而言,重归于好,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样的;情面不过是一层薄纸,捅开它是迟早的事,聪明的荣誉牌往往总授予那些敢为人先的人,何况,要做到这一点委实又不是很难。 以我自己为例,今年过年,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个同事的祝福电话,而且事后我承认:他做得比我聪明。 四盘川菜不寻常 文瀚 1990年春节即将来临,我特意去买了一瓶四川特产文君酒,准备带回上海请家人品尝。作为上海知青的子女,这可是自出生以来的二十三年时间里,自己平生第一次回父母亲的家乡上海过春节。 来自成都的我受到了家人的隆重欢迎:长辈们或问寒问暖,或递上热茶一杯以示关心;同辈们则陪我逛公园、看电影,以尽地主之谊。尽管听不懂软绵绵的上海话,吃惯了川菜的肠胃也无法适应甜腻腻的上海菜,但我依旧能够感受到家人的爱。 到上海的第三天,离开成都远赴海南经商的父母亲回到上海。第五天,正在上大学的妹妹也由重庆匆匆赶回上海,我们全家得以团聚。此时已是大年廿七了。 大年初一下午,我们一家四口前往舅舅家拜年。晚饭的时候,舅舅一边品尝着文君酒,一边吩咐表姐端出一个硕大的蒸锅。舅舅郑重地揭开锅盖,一股蒸汽散尽后,他像变戏法似的从蒸锅里端出一盘麻婆豆腐,然后又端出一盘回锅肉,紧接着的是辣椒肉丝、麻辣鸡丁。 整整四大盘川菜占据了餐桌的大部分空间,它们被红红的辣椒点缀着,给人以赏心悦目般的美感。仅就这一点,就勾起我的食欲。“美酒还得配佳肴,这样才算有品位。你们快点儿动筷子吧!”舅舅对我和妹妹说。看着我们夹了一块麻婆豆腐,舅妈又对母亲说:“知道你的两个孩子吃不来上海菜,所以我们专去找饭馆预订了这四盘川菜。我们吃不来辣椒,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说实话,这四盘川菜的味道都不行,虽然其外表很漂亮。一则,它们是经过改良的川菜,不仅辣味不足,而且根本没有放花椒。缺少了“麻辣味”的川菜,对于地道的四川人来说,又会有什么样的好胃口呢?二则,它们是表姐于前晚带回来的,在冰箱里放了两个晚上,早已不新鲜了,再加上又在蒸锅里蒸了几个小时,味道岂不是更打了折扣吗? 然而,我和妹妹还是努力地吃完了这四盘川菜,我们都不想让舅舅全家感到失望。要知道,为了能让我们在上海吃到川菜,他们一家三口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寻遍大半个上海,才在一个偏僻的角落找到一家川菜馆,又穿过了大半个市区,才将这四盘川菜带回家的。如此的辛苦,我们怎能表示不满意呢? 而今,16年的岁月过去后,在上海吃到正宗的川菜已不再是难事。但我还是忘不了1990年的大年初一。因为,那天吃晚饭的时候,有四盘不同寻常的川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