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斌
面对社会现实，每个人都必须选择一种生活方式，尽管这种选择有时出于无奈，有时也很痛苦，但却必须选择，因为你要生活下去，就只有如此。在当下商品经济大潮的冲击下，知识分子应该选择什么样的生活？在选择中又经历了怎样的思想过程？这正是孟京辉的影片《像鸡毛一样飞》所要探讨和表现的主要内容。
作为先锋派戏剧导演，孟京辉的名字对于话剧爱好者来说是十分熟悉的，他曾创作并导演过多部先锋戏剧；由他编著的《先锋戏剧档案》一书，也曾风靡一时。如同其话剧一样，由他执导的这部影片也同样具有先锋性和探索性。该片编剧廖一梅，也是先锋戏剧的作者，曾写过《恋爱的犀牛》等剧作，并由孟京辉执导搬上过舞台。编、导曾有过的合作基础，则使他们在这部影片的创作中配合更加默契。当然，影片没有像其话剧那样前卫，而是注意尊重电影艺术的特性并兼顾了观众的审美习惯，既有一个较完整的故事，也有几个给人印象较深的人物，尽管故事和人物均有一定的荒诞性，但毕竟没有完全淡化；而作者所要探讨和表现的思想主旨，则主要是通过故事情节的发展和人物命运的变化体现出来的。当然，其叙事的方式和电影语言的运用，同一般影片则有较明显的差别。
影片的故事是从知识分子身份的丢失开始的：才思枯竭并患有幽闭恐惧症的诗人欧阳云飞为了摆脱生活和精神的困境，从上海乘飞机到北京找朋友；出机场时，他的行李包和放在包里的身份证被别人拿走了，他又被视为小偷而受到警察的盘问。他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当他说自己是诗人时，则受到了奚落和嘲讽。其朋友陈小阳原来也是诗人，如今却成了养鸡场的场长，一心想着如何推销他的营养黑鸡蛋以获得商业上的成功。在一个大家都需要鸡蛋不需要诗的时代，诗人的处境是艰难而尴尬的。陈小阳抛弃了诗歌创作而选择了养鸡，这也是可以理解的。然而，这种选择的实质则是想证明自己在生活中的价值，以改变那种不被重视、被人抛弃的地位。患有色盲症的饭店服务员方芳是一个孤独而又充满浪漫幻想的女孩，她一心想当空姐，这一理想又无法实现。她爱上了欧阳云飞，是因为他的诗能给她带来色彩，满足她浪漫的幻想。急于在生活中确立自己位置的欧阳云飞，从盗版光碟中抄袭了一些诗歌拿去发表，于是迅速走红并受到追捧，享受到了成名的快乐。然而，当盗版光碟不再能给他提供诗歌时，再加之陈小阳的突然失踪、养鸡场因鸡瘟蔓延而不得不关闭、与方芳的爱情也随之破裂等，则使他的生活和情感又陷入了困境。的确，生活总有一个地方会出问题的，它不可能尽如人意。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都必须作出新的选择，这是影片中的人物不断遇到并需要解决的问题。同时，影片的一些情节和对白，还对现实社会的各种不良文化现象作了调侃和讽刺，并与人物的命运有机结合在一起，这些喜剧元素不仅增强了观赏性，而且发人深省。
影片开头引用了前苏联著名诗人马雅可夫斯基的诗句来形象地表达其主旨：“让那些在欢乐中发霉的人们迅速死亡/好让应该成长的孩子们能够成长/这一天将会到来/他们将用我的诗作为孩子的名字。”同时，影片的开头和中间还曾两次出现了马雅可夫斯基的大幅照片，剃着光头的他瞪着一双愤怒而忧郁的眼睛，当欧阳云飞的额头上被突如其来扔了一个番茄时，镜头马上切换为马雅可夫斯基的大幅照片，番茄汁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仿佛是他的泪水。这种蒙太奇构成的视听造型不仅给人以较强烈的冲击力，而且其形成的隐喻也给人以多方面的思索和回味。结尾时，欧阳云飞也像马雅可夫斯基一样，剃了光头在街上走，表示了自己效仿马雅可夫斯基所作出的选择和不向世俗妥协的决心。总之，这是一部有创新的影片，也是一部内涵丰富而引人思考的影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