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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父亲黄世俊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2月08日06:52 辽沈晚报

  一支烟、一杯酒、一份心,我在书房祭奠父亲。

  随手翻开写字台上的影集,起首便是一张全家福。这是十多年前我们乔迁新居时的留念,英俊的父亲、端庄的母亲和呆呆的我相拥在一起,满脸写着喜悦和幸福。可这美妙的情景只能永久地定格在照片中了,火化炉闸门紧扣的一瞬间,残存的最后一丝希望也随同父亲升天了。父亲走了,扔下了哭喊着冲向火化炉的母亲,扔下了发呆的我,和着亲朋们“一

路走好”的齐声祝愿走进了天堂。好人应该去天堂,可这一切实在是来得太早太早。52岁!当美好的未来刚刚展现出绚丽一面的时候,老天把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夺走了,那个爱我的老爹再也不会微笑着看我成长了。

  记忆是流淌的河,我无力阻止,它将我带到那一段段温馨又酸涩的时光。记忆中印象最深的是父亲的木偶戏,那是父亲形象在我童年心灵里的第一次扎根。孩童时代,每每我和堂姐、堂妹疯到翻天的时候,父亲就会把我们按在板凳上看他的表演。父亲的舞台是根晾衣绳和一张床单搭建起来的,表演的木偶就是我的小玩具。当一个木偶配合着父亲故意使怪的声音从被单上偷偷地探出头来,好戏就开始了。这一招对我们几个小淘气很受用,很快我们就进入了状态,兴起时便张着大嘴使劲儿鼓掌,激动时扔东西打“坏蛋”,咯咯咯、嘿嘿嘿、哈哈哈,我们双眼放着光,笑声和父亲的怪声音合在一起,热闹极了,像看美国大片一样。多年后回想起来还意犹未尽,会咯咯地笑起来。

  父亲的性子很急,一生气就会砸镜子啊、摔盘子啊,可他却很少打我。小时候我闯点儿小祸,父亲只会圆瞪双眼,干打雷不下雨。长大以后,我极端反叛父母,逃学、网恋,甚至离家出走,没少让父母操心,可父亲仍没打我。只有一次,我把来劝我读书的母亲气哭了,他给了我一巴掌。我捂着脸惊讶地看着父亲,他激动得嘴角颤抖,眼睛闪烁着想说些什么,却又转身离开了。过了一会儿,父亲推门进来,说:“儿子,对不起。爸爸不该打你。你大了,应该有自己的判断能力,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打你。”一句对不起,顿时让我的眼泪流了下来,虽然我没能说出什么,但心里却懂得了很多。爸爸溺爱我,爸爸关心我,爸爸“恨”我不成材。两年前我患病住院,父亲推着小车带我去厕所。他略带生气地说:“都这么大了,应该你推我、照顾我,怎么变成我推你了呢?”当时,我气哭了,我病了,心理脆弱得很,他怎么还这么对我。可那天当我推着父亲的遗体走过医院长廊的时候,我的心碎了,我终于有了推父亲的机会,推的却是他已变凉的遗体……父亲没给我留下一秒钟尽孝的机会,让我后悔终身。

  我叹了口气,抹去了眼角的泪,合上了影集。我答应了母亲,要坚强,不再哭泣。锦桥叔叔告诉我,一个男人倒下了,另一个男人站起来。父亲离开了,我得撑起这个家,接替父亲照顾好体弱的母亲。

  耳边又响起那天起搏器有节奏的击打声,心电图的直线正标示着一个生命的终结,我们一个个被告知父亲无法挽救的噩耗,可母亲却坚持要求继续救助。她怎舍得这个爱她、保护她的汉子离她而去,她怎能接受这短短25年的感情就此结束。她含着泪轻轻地抚摸着父亲渐渐冰冷的手,又不时地唤着父亲的名字、贴贴他的脸,此情此景怎能不让人为之震撼!病房里静得可怕,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母亲的一举一动,默默地擦着眼泪。而抱着父亲双脚的我,心中不断在流血。父亲曾在文章中把母亲比作“海螺姑娘”,他在感谢上苍赐于他们缘分,感谢母亲为这个家付出的一切,于是他将母亲捧在手心里,生怕她受一点点伤。父亲时常教育我要像个爷们儿一样保护母亲,他做到了。时而买回一朵鲜艳的小花,时而出差选几件衣裳,时而争吵过后送个小礼物谢罪,时而还有几篇小文章,更有为母亲准备好的洗脚水,更是在母亲受小人陷害的时刻一冲在前。粗线条的父亲就是如此细腻地、浪漫地爱着母亲,可是仅仅25年,母亲还没有被爱够。

  来,爸爸,咱爷俩儿干一杯。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将一杯酒洒向大地。这是父亲舍不得喝的五粮液。父亲总是说,好酒好烟要留着,留给亲戚朋友一起分享。为了别人他什么都舍得,可却一再忽略了自己。去世前的那个晚上,拖着疲惫身体倒在床上的他,却在想着即将从日本回国的桂叔叔,告诉妈妈过两天要请桂叔叔到家里,他要亲自下厨做菜。而急匆匆赶回的桂叔叔,等来的却是父亲的噩耗。

  送别那日,亲戚朋友都来了。难忘那个瘦小枯干的、那个一再说恨的要打父亲的蔺叔叔,他泪光闪烁着绕着父亲的灵柩转了又转,更是在众人注视下和我一起给父亲磕了三个响头,他来给那个一个被窝聊到天亮的大哥送行了。在鲜花和挽联包围下,有人低头不语,有人扭头哭泣,更多人投来了惋惜的目光,数百颗悲痛的心一起为父亲歌唱。看着看着,我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突然觉得父亲并没有死,这些为他送行的人正是他活着的见证;这些悲痛的心跳声,汇集成的正是他为事业、家庭、朋友,付出真心的生命交响曲。父亲的离去让坚强的姥爷哭了,他在想明年的生日身边少了个孝顺的儿子;冷静的大姑哭了,沉着的大爷哭了,热情的老叔也哭了,他们想起了孩童时代那傻乎乎的父亲和那个老房子;姨和姨夫们都哭了,他们在想没有父亲的聚会还会笑声不断吗?人们都在想着父亲的好,想起了他的爽朗笑声,想起了他的热情奔放。人过留名,雁过留声。父亲短暂的一生,虽未享受天伦之乐,却也得以善终,爱热闹的父亲见到这么多送行的人也会笑吧。

  烟要熄灭了,烟缸里留下了一整条灰白的烟灰,房间里弥漫着烟草的香味。用手拂过电脑上泛黄的键盘,想起了父亲那长满老茧的大手,想起了父亲去世那天未关闭的、一闪一闪的电脑屏幕,那是父亲未完成的生命篇章!

  父亲一生吃尽了人间疾苦,在经过了苦难的童年,摆脱了文革的阴影之后,28岁的父亲走向了文学创作之路,从一个车间工人,一路奋斗到如今的沈阳名作家,真的耗尽了心血。突然想起了父亲曾经工作的情景,单间门厅里狭窄的空间,有厕所,有酸菜缸,挤在中间的父亲合着怪味道却快乐地创作着,指尖飞快地在键盘上游走,显示器上跳动着绚丽的文章。无数次见到电脑桌前的父亲傻笑、大哭,他在将感情注入文章,他太爱这个事业了,近乎疯狂。父亲有很高的追求,始终抱着理想奋斗着,他不写华丽的辞藻,不写离奇的文章,在他笔下都是实实在在的生活——他热爱的生活。几天前收拾父亲的遗物,一本日记里夹着父亲新画的牡丹图,日记中写到:“2004年4月26日晚8时。洗漱后,操起笔,始画。也许今后画不出什么,但其意义开启了另一扇心门。为己立条警言:画你所想,画心灵。像当初做小说一样,勤奋努力加恒心。”父亲50多岁了还有追求,真让我敬佩不已。

  棚顶的羊皮灯是父亲选的,他说那是一只展翅的大雁,我却觉得像本打开的书。书房里满满四书架的图书,是他唯一的宝贝,他曾无数次遨游在书海之中博古论今,无数次在醉人的书魂之中陶醉逍遥。父亲生前曾最担心有朝一日他乘云西去,我会把它们卖掉。如今它们依旧整齐地摆放在那里,它们将是我的财富、我的命,我也将拿起笔,续写父亲的事业,续写父亲热爱的生活。

  几天前,一位父亲的朋友才从母亲口里得知父亲离世的消息。他愣了半天,连说了几声,好人啊,好人啊!听过之后,我在夜里哭了,这位朋友也许不知道,父亲的第一部作品就叫做《我们都是好人》,而他的这几声发自肺腑的感叹,正是对父亲最高的评价!我,也要做个好人!

  夜深了,窗外的楼群暗了下来,烟灭了,酒杯空了,可是心却在发烫,烧得发烫。

  黄靓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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