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圣哲

　　■文/柏岳

　　聂君圣哲，徽州休宁人。头大而圆，自称里面蕴藏着丰富的智慧，为“中国的思想者”；目光有神而纯净，常作沉思状，有少女腼腆的神色。然而，因穿着随便，又年过不惑，帅气渐减，故杂在众人中并无出色之感。

　　但是，熟悉他的人，却不以常人视之，而是目为怪人。他本是在川大学化学的，川大至今仍以他的学习成绩而鞭策后学者。毕业后，因其出类拔萃，竟以一本科毕业生的身份获取了皖省最高学府安大化学系的教席。数年间又在国内外化学杂志上发表论文几十篇。25岁那年，破格晋升为副教授。人们猜测，若顺着这条道儿走下去，不过五十，院士的头衔当是他的囊中之物。然而，他改弦易辙，走出校门，做建筑商，而且，做的是北美别墅的建筑。自己设计，自己选材，自己带着工人建造。四五十天，就能在一块荒地上竖起一幢别墅，且水电气话、锅碗瓢勺、床桌凳椅，一应俱全，你连牙刷都不用带，即可入住。他现在的社会职务是中国木结构房屋建筑委员会副主任，可见，行内已将这位前化学家尊为业内的权威了。

　　他在家乡办了所木工学校，专收山区穷人的孩子，重视品德的教育，不收分文学费，还给学生生活费，这些做法倒也平常，因为他的乡贤陶行知先生也是这样做的。怪的是在那些山区的学生学了两三年之后，他一本正经地给他们戴上学士帽，并给他们发了一本“匠士学位”的证书。许多人看了哑然失笑，因为在中外教育史上从没有过“匠士”的学位。

　　他每年都给他的员工做一次报告，不过，他的报告在中国也找不到第二份相同的内容，“请你们不要自以为很聪明，提出这样那样的建议，我的智慧都用不完，还需要别人的智慧吗？”

　　正因为他有这类许多不合时宜的举动，自然地被人们目为“怪人”。

　　我和圣哲君过从甚密，虽不能说洞晓其人，但对人们的看法不以为然。

　　他虽然曾在斯坦福大学攻读过博士学位，现在做的又是北美别墅，但他的骨子里是很民族、很传统的。他现在保存着外祖父家族的一份家谱，那亲手制作的存放家谱的木匣子，那一提起家族的祠堂“紫阳堂”而放射出兴奋光芒的眼神，以及他花费了一年多时间策划拍摄的纪录片《徽商》，都能说明这一点。

　　他不忍心戏曲的命运日趋衰败，更不忍心家乡的黄梅戏在我们这一代人手里消歇，便倾其精力与心力，亲自为黄梅戏名伶韩再芬撰写并导演了一个名叫《公司》的剧目。

　　他给家乡穷孩子开设木工学校的仁爱之心自不必说了，即便他给孩子们发“匠士”的学位证书，也表现出他的爱心。我理解这一举措的含义在于，他怕这些山区的孩子们在走向社会之后，因为没有正规大学的文凭而感到自卑，“匠士”的证书或许能让他们挺起胸膛，敢和学士、硕士，甚至博士们竞争。我曾参加过他们公司年底的总结大会，会议的最后一项议程是发奖金。见他将几百万元的奖金一份份发给来自农村、来自贫困家庭的工人时，会场气氛祥和之至，人人笑逐颜开，彼时，我想到了《中庸》上的一句话：“力行近乎仁”。真正的仁者，不是看他说得多么漂亮，而是看他到底为这社会、为普通百姓做了些什么。

　　用这个标准来衡量，应该说，圣哲是位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