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元宵节

　　■文/雪舒

　　在家过年，闲着无聊，抱刚满一岁的小侄儿在家门口散步，看见三四个民工正替一户人家修围墙，大约是为了抓住春节这几天多赚点钱而留在上海未回家过年的。他们在一棵大槐树下合着混凝土，手里不停地忙碌着，嘴里还唱着即兴编的歌谣。大致是这样的内容：正月十五元宵节，二月十四情人节，三月八日妇女节，四月五日清明节，五月一日劳动节，

　　同伴回答说：十一月里倒想不出有什么节日，我还晓得四月一日愚人节，十二月二十五日是圣诞节。

　　我在一旁听着暗笑，如今的民工也是晓闻天下，一个自编歌谣居然是包罗了政治、民俗、文化内涵，连情人节、愚人节这样的外国节日都不遗漏，世界真是朝夕进步、变化莫大。只是把外国节日和中国节日编排在一起唱，却是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

　　想起几日后就是元宵节了，记得小时候过元宵，那简直是一项工程。我那浦东阿奶必定在一个礼拜前就浸好了糯米，然后在自家的石臼里磨出水磨糯米粉晾着。元宵节这一天，赶早去菜场买好了五花猪肉剁好了肉馅、再舂好芝麻拌上猪油白糖，然后包出一个个雪白的汤圆。带尖的是芝麻馅的，滚圆的是猪肉馅的。奶奶的小脚在灶间里一脚高一脚低地忙得团团转，我跟在她身后像条小尾巴一样形影不离，偷着舀一勺芝麻填进嘴里，或者捏一团糯米粉做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小白兔扔进下汤圆的锅子，起锅时兜底找小白兔的影子，最后撩出一个变形的面团，一定要奶奶盛在自己碗里，不管是已经露馅或者状如糨糊团，尽是吃得香甜无比。入夜后，牵上兔子灯、老虎灯，和邻居孩子们一起在场院里奔跑嬉闹，比着谁的灯又好看又亮堂。有一不小心烧坏了灯哭了鼻子的，有自己的灯赛过别人的灯而高兴地欢呼的，好不热闹。这整个过程是充满了快乐的，吃到嘴里的汤圆，只是一种欢乐祥和的气氛烘托下的甜美食物，那只是其中的一个项目，举足轻重，但并不是唯一。

　　前段日子听说端午节被韩国人抢先注册了非物质文化遗产权，有着两千多年历史的中国传统节日成了韩国人的文化遗产，与端午节有关的文化活动也许都成了侵权行为，说不定韩国人还会告我们一个侵犯文化遗产权之类的罪名。于是，更看到了网上诸多讨论“保卫春节”“保卫元宵节”的话题。知道了保卫，那是觉醒，保卫是一场战斗，用到“保卫”这个词汇，也不是危言耸听的说法，只因这传统文化遗产确是已在四伏的危机中奄奄一息。

　　城市人也许已经很少会像我奶奶当年那样自己磨糯米粉、舂芝麻、剁肉馅，用双手去包出一只一只的汤圆了，当我们吃着那些从超市里买回来的机器制作的汤圆时，我们是寻找到了一种商业机会，还是承纳了一种文化传统？多年以后，当我们的子孙过元宵节的时候，也许他们都不会自己包手工汤圆了，手艺失传了，那么到时，元宵节变成“吃速冻汤圆日”这样的称谓也未可知。

　　这真是一个让人欢喜让人忧的节日，有人居然把情人节、愚人节与元宵节、中秋节相提并论，可见得“保卫元宵节”也该提到议事日程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