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风

　　■文/雪舒

　　今夏的某一午间，我第一次走进了华南都市———广州。这个陌生的城市于我的印象，来自古老的电影《羊城暗哨》：连绵不断的骑楼连接着街边建筑，老电影里的男人们穿西装短裤、戴时尚的凉帽，这个城市，没有冬天。

　　车入广州城时，看到耸入云天的高楼、交叠相错的立交公路，这一切，并未感觉与上海有任何区别。亦是酷热的天，因着海洋性气候，故而潮闷。午后的天河路，乌云渐渐压顶，雷雨将至。与两位成长或生活于斯的朋友吃一餐粤式午饭，居然有覆盖着一层红辣椒的沸腾鱼，还有甜腻之极的酱排骨。这又不似在广州，是到了一个不明所以的餐馆，倒是各取所需、各得其所。

　　雷雨终于酝酿成熟，顷刻间肆意喧嚣于窗外。出生于皇城根下，于广州居住多年的李先生操着一口持之以恒的京片子说：上海菜馆近年来在广州全军覆没，无一例外。二十年前，你若在上海本帮饭馆里吃饭，菜谱上写着“清炒鳝丝”、“红烧狮子头”，二十年后的今天，你会发现，菜单上，依然写着这些几近烂熟的菜名。

　　何以至此？川菜、粤菜馆开得欣欣向荣，惟独上海菜背时无运？身为上海人的我反唇相讥：北京菜何尝不是？抱着一个全聚德烤鸭，走尽了上个世纪，依然义无反顾地走着，真正寂寞而悲壮。

　　从小在广州长大的关先生用近似于港台歌星的粤式普通话说：广州的食客爱追新，爱猎奇，更爱聚众、扎堆，还外加挑剔。要满足广州人的胃口，非但不能有惟粤菜至尊的观念，更是要吸纳融合外来菜系，力求创新。粤菜屹立不倒，赢得了市场与经济效益，就是这道理。

　　只是在谈笑间，忽然发现，餐桌上鼎足相坐的三人，正是来自中国极具典型的三大城市。北京的李先生，广州的关先生和上海的我。

　　城市在变化，我们兴许会厌烦了春饼夹甜酱京葱的全聚德烤鸭，我们也会拒绝吃亘古不变的红烧狮子头。城市人文的塑造，亦是不能停留在它所谓经典的时代不思进取，这多少与日新月异的世界有些不相契合。这么看来，尽管广州是如此世俗，广州亦不尽高贵优雅，但它的“拿来主义”成就了它兼容并蓄、广采博收的特点，这，恰是北京和上海的所需。广州，正是如此泰然索取、慷慨奉献。

　　北京，再多一些虚怀若谷；上海，再多一些真诚坦荡。城市，请敞开你的胸怀，只有汲取你的需索而非一意拒绝，城市的历史，才会更显馥郁芬芳，城市的未来，才会一路长驱无阻，城市，才会久远于这个绚烂的世界，不衰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