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考验远见的年代

　　许博渊作者文集

　　流行词像长江的波浪，一波一波的。以前有一个时期，人们常常把“远见卓识”挂在嘴上，现在没有人说了，干脆忘记了。其实，现在特别需要讲远见卓识。这是为何？因为短期行为实在是太普遍了。

　　新年伊始，我国推出了两个十五年规划，一个是党中央的科技发展规划，一个是国务院关于解决环境问题的规划。两个规划都令人振奋。振奋之余，也有些遗憾。因为，这两个规划都有纠偏的意思，以往二十多年的过失，已经造成了难以弥补的巨大损失。

　　过去二十多年里，我国的经济发展了，手头宽裕了，而教育和科研投入却减少了。这是十足的短视。那么，是否没有人指出过这个问题？不是，专家们不止一次地指出过，大声呼吁过。都说现在是知识时代，连居民小区都有以“知识时代”命名的。知识时代的特点是经济增长更多地依赖知识，大力发展教育和科技应该不是一个需要讨论的问题。但是，我们偏偏走差了。这是为何？因为从上到下都急功近利。

　　目光短浅，急功近利，是一种流行性感冒，到处可以看到鼻塞流涕的人。

　　比如城市规划，许多城市都遵循两个原则，一是气派，二是来钱，恰恰忘了最根本的一点：宜居。前者的成绩看得见，后者的看不见。我们的眼光就那么远，有什么办法？现在，各地都在喊“宜居”了，是否表现在行动上了呢？难说。北京的高楼愈建愈密，像1958年的水稻密植，而且还在这么密植下去。

　　世界上有些按照规划新建的城市，十分适宜于人类居住，我见过的有巴基斯坦的伊斯兰堡和澳大利亚的堪培拉，那里的建筑高度、间距、形状、色彩都有严格的规定，城中绿树成荫。在伊斯兰堡晚上开车常常压死黄鼠狼，堪培拉早晨常常有袋鼠光顾。新德里也是新建城市，据说环境也不错。比较起来，我们许多城市像喧闹拥挤的市场，那些城市才是幽静的花园。我们也说要建设园林城市，主要在嘴上。因为，一块空地，盖房子来钱，建绿地赔钱。

　　这样搞法，要付出社会代价。动物学家发现，动物密度太大了，动物们会变得烦躁不安，具有攻击性。人也一样，楼群密集，人也就密集，碰来碰去都是人，心里就会烦躁起来。对此我有切身体会。堪培拉的人特平和，信号灯变绿了，你没有注意，没有启动你的车，后面的人不会按喇叭催你，时间长了，他发现你不会很快觉悟，会十分短促地按一下喇叭，十分温柔礼貌，那声音里没有愤怒的谴责，只有友好的提醒。我们北京的司机可脾气大，我多次看见，在斑马线前面，有个别司机遵守规则，停下来让正在过马路的行人通过，后面的司机就怒不可遏地按喇叭。听说因为按喇叭没有礼貌而大打出手是常事。

　　最近的数字说，北京宜居度的排名由上次评比的前几名降到了十几名，主要原因是堵车和空气污染。这当然是盲目发展小汽车的报应。堵车造成了多少经济损失，污染损害了居民的健康又造成多少经济损失，没有人考虑，因为那是无形的，看不见，而发展小汽车来钱是实实在在的。我们的眼光就那么远，有什么办法呢？

　　有的朋友只喜欢听批评政府的声音，不喜欢听批评百姓的声音。这不公平。我们的问题往往是全民性的。如今是全民短期行为，全民急功近利。

　　国际通例，私立学校收费高，教育质量也非功立学校可比，成绩不好的学生，还考不进私立学校呢。他们的私立学校名声好，名气大，收益非常可观，如英国的伊顿公学和伦敦商学院。我们这里是考不上公立学校的才进私立学校，而私立学校的收费与国际接轨了，奇高，教育质量却没有保证。昨天碰到一个老太太，说他的小儿子在通州读大专，那是一所民办学校，三年学制，只上了一个月课，学校就让找工作。她说：“你说坑人不坑人？”。我们的企业家们，难道不能放长线钓大鱼，先把学校办出样子来，办出名气来，像伊顿公学那样，然后赚大钱？不行，他们等不及，也看不到那么远。

　　还有一些所谓民营医院，简直是诈骗犯。据报道，上海的长江医院把孕妇当作不孕不育病人治疗，北京的普京医院把没有病的人统统“检查”为阳性，还有新兴医院治疗不孕不育的神化性的故事。类似的报道不绝于耳。和私立学校一样，许多国家的私立医院收费高，有钱人才去私立医院就诊，因为那里的服务水平非公立医院可比。我们的企业家们，为什么不能学学人家，把医院办好，办出名气来，然后公平合理地、理直气壮地赚大钱呢？不行，他们等不及，也没有这个远见。

　　凡此种种，病根在哪里？

　　既然搞市场经济，就无法绕过积累原始资本的阶段。我们还处于资本原始积累的阶段，而这个发展阶段的通病就是疯狂搂钱，就是目光短浅唯利是图。这是马克思告诉我们的。但是，我们搞的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社会主义应当像护身符一样，使我们避免资本主义国家资本原始积累阶段的弊病，从而避免一些拉美国家的覆辙。这也牵涉到一个是否有远见的问题。总之，现在是考验远见的时代，就如同飞行员检查视力一样。我们看到，胡温二位正在为这个检查做准备。如果检查合格，那是国家之福，民族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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