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天冤案震撼全法国

　　34岁的预审法官法比利斯·布尔戈可能想不到，自己会成为法国最有名的法官，但他肯定不愿意以这样的方式出名。

　　2月9日下午，法国民众在电视上看到了这位几个月来一直受到媒体关注的法官，他不得不在听证会上就自己3年前受理的“乌托案”向议会特别调查委员会进行解释。5家电视台对此进行了实况转播，这在法国是史无前例的。

　　总统为冤案致歉

　　2000年，刚从法官学院毕业的布尔戈成为预审法官，上任后不久，上司就委派他审理乌托市一起父母对亲生子实施性侵犯的案子。

　　在他受理此案后两年多的时间里，案子不再是最初的家庭性暴力那么简单，犯罪嫌疑人从4人逐渐增加到80人，受害儿童从4人变成了50人，甚至还包括一宗谋杀案（后证实此谋杀案纯属虚构）。如此复杂的案子落在了布尔戈这个刚刚入行的年轻法官肩上。

　　根据受害儿童的证词和他们家长的指控，布尔戈先后拘捕、关押了17名犯罪嫌疑人，其中的13人一直声称自己是冤枉的，但布尔戈法官和他的继任者都没有释放他们。2005年6月，在案件初审时，6名犯罪嫌疑人被无罪释放，2005年12月，案件在巴黎上诉法庭再审时，又有7名犯罪嫌疑人被宣告无罪。4名真正的罪犯分别被判处15年至20年监禁。

　　然而，被先后宣告无罪的13个无辜者被关押的时间累计已达20年。如此重大的冤案震惊了整个法国，总统希拉克亲自致函这13人及其家人，表示慰问和道歉，总理德维尔潘也在电视讲话中表示，一定要将情况查个水落石出。由执政党和在野党的30名议员组成的议会特别调查委员会随即成立，向所有当事人听取证词。为13名被冤屈的受害者举行的听证会通过电视直播。他们的经历如此悲惨，听者无不动容。

　　冤案是怎样产生的

　　乌托市的德莱一家有4个男孩。从1998年开始，幼儿园的老师们注意到，这4个男孩有许多与其年龄不符的言行举止。2000年，这4个男孩向老师们详细讲述了自己的遭遇——他们每天都被亲生父母强奸。老师们立即报了警，警方随即逮捕了德莱夫妇。此后，孩子们的证词越来越骇人听闻，几乎整栋居民楼里的人都参与了犯罪。

　　对儿童实施性侵犯的犯罪发生率一直很低，何况，这一遭到绝大多数正常人谴责的非人行为，不可能集中发生在同一栋楼里。然而那时，比利时刚刚发生了强奸、杀害多名幼女的杜托案，谁又能保证法国没有这样的恶魔？年轻的预审法官布尔戈随即展开调查，他为孩子们的遭遇而痛心，决心将所有罪犯绳之以法。

　　最终，17名犯罪嫌疑人被拘押。和许多此类案件一样，本案没有任何物证，惟一的证据就是孩子们的证词。孩子们的证词在多次询问中出现了不一致的地方，其中的许多证词甚至是经过幼儿园老师“加工”后转达给警方的，但当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孩子会撒谎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但他们将性犯罪的细节讲述得绘声绘色，让警方觉得不可不信。

　　被捕的17个人中有德莱家的好友、邻居，有德莱家4个孩子的同学的父母，还有根本不认识德莱家任何成员的人。比如，孩子们的证词提到了一个卖面包的女人和她的丈夫，于是，一对面包商夫妇被捕；孩子们提到了一个外号叫ＤＡＮＹ的大个子，警方于是逮捕了名字的发音与此相似的一对父子，父亲被指控为犯罪网络的主谋，经常在比利时租农场、举办色情晚会。事实上，他在建筑工地工作，挣的钱只够维持一家人拮据的生活，根本无力以高价租下比利时的农场。这些人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牵连进来。

　　心理测试是现代司法程序中重要的一环，这样的重大案件当然不会不用。测试的结果显示，这些犯罪嫌疑人没有自信，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因而被认为有性侵犯儿童的可能。心理测试的结果在整个案件中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阴差阳错，错上加错，13个人的平静生活在一夜之间被打破，悲剧从此开始：拘捕、监禁，被剥夺了对子女的监护权，孩子们被送到亲戚家或寄养在其他家庭里，因此受到的心灵创伤无法想像。

　　法官不该成为司法体制的替罪羊

　　出现了如此重大的失误，预审法官布尔戈有没有责任？此案是否暴露出法国司法体系的弊端？

　　布尔戈当初在没有物证的情况下将犯罪嫌疑人拘捕，没有采用控辩双方一对一的方式比较、印证控方的证词，对犯罪嫌疑人的辩解置之不理，失去了识别谎言、还无辜者清白的良机。夹杂在案件中的那宗谋杀案就是这样出炉的——你要证词吗？我给你证词！你让我蹲监狱，我就让你去查一个编造出来的谋杀案。

　　据说，4名真正罪犯之一的德莱先生曾写信给预审法官，说参与犯罪的只有4个人，其他人都是无辜的。他的信没有引起法官的注意。

　　冤案的13个受害人声泪俱下。一时间，所有矛头都指向法官布尔戈，他甚至收到了恐吓信。

　　面对镜头，布尔戈脸色苍白，显得那么瘦弱，就像一个大孩子。布尔戈在听证会上说：“我的做法确实有值得探讨的地方，但是，先后有64位法官经手此案，却没有一个人指出我的错误，包括我的上司——一个很有经验的法官。”

　　听证会后，许多人开始同情布尔戈：他当时那么年轻，就接手如此重大的案件，又是一个人操作，错误肯定是难免的，何况，法官布尔戈只是庞大、繁琐的司法链条上的一环，不该成为整个司法体制的替罪羊。

　　议会听证会的主席一再表示，听证会的目的不是要揪出一个人来承担责任，而是要将事情调查清楚，从中找到司法的漏洞，避免悲剧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