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江南

　　◆李想（长沙市雅礼中学高三）

　　他

　　我想，大概是她在BBS上的留言让我的目光有了焦点。她是个很奇怪的女孩，她说：“今天，大漠起风了，我开始流浪了。我选择了江南。”

　　江南，这是我的家。从小江南的天气就像这里的山山水水一样，风到这里就是黏，雨到这里缠成线。多年来，都不曾有过漫天风沙的日子，似乎这一切都来得太过平静，像一泓死水，不会带来任何的涟漪。

　　或许，你说：“这很好”，就像那个在BBS上留言的女孩一样，但这却不是我想要的生活。男人的一生本不该如此平静无痕。所以，我选择了离开这么多年我从未走出的吊角楼，我从未踏出半步的江南小镇。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我和女孩一样，我们都选择了流浪，咱们都认为外面的世界总要精彩得多。只是，我选择了她的家—大漠，选择了那里的飞沙走石，选择了那里的江湖侠气，选择了那里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那里的一切像都是我梦中的归宿，真正的幸福。

　　她

　　我想，大概是他在BBS上的跟帖吸引了我的目光。他对我说：“女孩，你喜欢江南！好巧，我喜欢大漠。这里太平淡了，每天都像在重复着前一天，还是留在大漠吧，那才是真正的人间天堂。今天的江南又下起了缠缠绵绵的小雨，打湿了我家门前挂的红辣椒，吊角楼下的溪水又涨了起来。还是流浪吧，我选择大漠。”

　　他是个奇怪的人，居然跟我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他几乎全盘否定了我对江南小镇的憧憬。他不明白，从小，江南就一直是我心中的一个梦，因为那里有母亲的家。母亲常说，她的家就在江南的某一个小镇里。青石板的路，蜿蜒曲折，任你怎样向前眺望，眼前也只有家家户户门前像燃烧的火一样的串串红辣椒，形成一条红线铺成的路。走在小巷中，微微仰起头，天空就为你送来一条淡蓝的丝绒。祖祖辈辈们依山傍水而住，修起了一排排的吊角竹楼。他们错落有致地排满了整个山腰。我常常想，母亲给我描绘的是一幅清新宜人的水墨画吗？每每提到家乡，母亲总会讲起很多童年往事。她说：“小时候啊，我们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只能趴到窗户边看女人们在溪边浣洗，男人们撑着小船而过，唱着号子而过。还有无数孩子在溪边捞鱼，捞着捞着，就干脆在小溪里打起滚来，溅起层层的水花儿，更有趣的是成群的鸭子嘎嘎地打门前游过。”总之，关于江南，我从母亲那感受到的太多，每次看着母亲呆呆地向着南边，我都觉得难受，那眼神你是一辈子不会忘的。所以，很早，江南小镇的风，雨，那里的吊角楼，还有曲折蜿蜒的小溪，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不变的向往。

　　母亲还常常喃喃地念叨着这样一首诗：“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所以，我开始流浪了，我认定了江南才是我的幸福，那儿才是真正的人间天堂。

　　他

　　很快，我来到了我向往已久的大漠。在飞机上，就远远的看到了成片成片黄沙，这一片黄色的沙海在每一阵风过后，都变换着不同的姿态，茫茫之中，这成片的黄沙一会儿如狂潮般，疯似的奔涌而来，一会儿又如蛇一般，扭动着它的腰肢，变幻无穷。即使你用尽全身的力气眺望远方，也始终找不到一个尽头。可能只有在这一片波涛汹涌的海中，那一两点孤立在那里的风蚀蘑菇石可以成为我们的坐标吧。刹那间，我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我看不见原来小镇的清澈，也看不见水乡的温柔与缠绵，有的是厚重，是沧桑，是一望无际倾泻而下的狂沙。这就是大漠，一望无际的大漠。刚走出机场，风沙吹得我无力前行，也刮得我睁不开眼睛，细沙钻进了我身体的每一处，无所不在地用它的疯狂将我紧紧包围。我终于到了大漠了！终于可以做我渴望已久的武侠书里的侠客了。书上都说，大漠里的剑客会除强扶弱，会打抱不平，会救人于水深火热之中，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而不是江南小镇里那个看山，看水，看天的小毛孩了。

　　可是，在茫茫大漠中寻寻觅觅，走了不知几天几夜，看到的也仅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连个人影也没见着，更别提会发生什么惊心动魄的故事了。

　　这是大漠，是我梦中的大漠吗？很不巧，在大漠中我迷路了。天上的星辰早被漫天弥散开的黄沙覆盖，我甚至找不到那最亮的北极星了。这儿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人烟。我在大漠中倒下了……

　　但我知道，这并不是我的幸福，我想回江南……

　　她

　　我终于来到了江南，住进了我心心念念的吊角楼。江南的天气的确比大漠要好得多，透过头顶的点点绿荫，可以看见蓝天中夹杂着洁白的云朵，像棉花那样，零零散散铺在了天空中。在来江南之前，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天也可以像童话故事里写的那样碧蓝碧蓝，那样晶莹透亮。坐在船夫撑着的小木舟上，仿佛是自己误闯进了梦中的桃花源，走进了一幅山水画中。我开始过起了从前向往的日子：每天趴在窗前，看着母亲所描述的一切。这的确是一种超凡脱俗的生存状态，但我周围的人们，他们似乎没有我这样的感觉，他们只是在为自己的生存担忧，为小镇的落后担忧。开始还很疑惑的我在几个月后开始慢慢发现，这种生活果然是千篇一律。每天清晨都会有船夫唱着船歌而过；上午总会有孩童在水里嬉戏；下午会有女人在溪边浣洗；傍晚会有成群的鸭子游泳；最后到夜里，一切开始安静，小溪停止了他整日的川流不息，像宿命一般的周而复始，由沸点刹那间直逼冰点。

　　后来，在一个下着大雨的日子，我的吊角楼倒了，被像狂狮怒吼一般凶猛涨起的水冲倒了。我眼前的最后一幕好像是那一串门前的小辣椒掉进了突然开始沸腾的小溪之中。也许是我忘了在雨季把那细细的竹楼加固好，也许是这小小的吊角楼根本承载不起一个来自大漠女孩过于强烈的愿望，也许……

　　这一切都埋葬在江南的朦胧烟雨之中，沉甸甸的。这儿根本不是我想要的幸福。

　　我们

　　幸福也许就在身边，也许我们从未察觉。

　　这天，大漠晴空万里，江南疯降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