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捍卫”情结

　　陈鲁民

　　“捍卫”这个词，最近被人频频提起，颇为热闹。有人提出要“捍卫年味”，有人提出要“捍卫经济学家的声誉”，有人提出要“捍卫母语”。篮球迷提出要“捍卫姚明在NBA的地位”，作家莫言提出“要捍卫长篇小说的尊严”，歌手斯琴格日乐也推出一首新曲叫《捍卫》。东邻韩国也不寂寞，明星张东建，即《无极》里的昆仑奴，在首尔发动一场“誓死捍

　　“捍卫”这个词，从词性上分析有点火性，带点火药味，不可妥协，极而言之，还有点拼命的意思。所以，“捍卫”这个词，不能乱用。捍卫国家领土、民族尊严，这是天经地义，无话可说，不容讨价还价的。但是，文化领域里的东西，讲究的是百花齐放、优胜劣汰，有生命力的东西自然会蓬勃生长，不可遏止；不合时宜的东西，无论怎么捍卫，都无济于事，难逃败亡的命运。

　　先说“捍卫年味”。许多喜欢怀旧的人说现在年味越来越淡了，过年很没意思，所以要“捍卫年味”。他们所说的年味，无非是指放鞭炮、吃饺子、互相上门拜年之类，这些方面确实没过去那么热闹了。但再放眼看看，那铺天盖地的年货广告，张灯结彩的高大建筑，精彩纷呈的春节晚会，成堆的贺卡，打爆的拜年电话，成千上万条拜年短信，五花八门的电子邮件，不都是年味吗？年味也在与时俱进，各领风骚，何须捍卫？

　　比如说“捍卫经济学家的声誉”。香港科技大学教授丁学良说“中国合格的经济学家最多不超过5个”，这一下子就把上百个经济学家打入另册，确有点儿伤人。但想想某些经济学家近些年来的表现，也实在不敢恭维：拿干股，当董事，当富豪的代言人，以精神贵族自居……合格与否，他们自己心里有数，百姓心里更有数。

　　再比如“捍卫姚明在NBA的地位”。姚明的地位不是靠谁捍卫就能确立的，关键要靠他自己努力，如果得分、抢篮板、盖帽都有漂亮数字，不用捍卫也是一流中锋；反之，技术统计数据不佳，不管有多少人来捍卫，也得卷铺盖走人。

　　至于莫言“要捍卫长篇小说的尊严”，也有些言过其实。的确，看长篇小说的人是越来越少了，主要因为读者嫌写得太长、太空、太滥，因此莫言先生觉得伤自尊了：“我就是要这么长，就是要这么密，就是要这么难，愿意看就看，不愿意看就不看。哪怕只剩下一个读者，我也要这样写。”其实，长篇小说要保持自己应有的尊严，不是靠数量，更不是靠长度，而是靠艺术水平和思想深度，靠贴近生活，关注现实，拿出精品佳作，否则，谁来捍卫都没用。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物竞天择，优胜劣汰，新陈代谢是自然和历史规律，倘若自己不争气，落伍过时、陈腐不堪，谁也捍卫不了你。任何事物，特别是文化领域的事物，如果到了不“捍卫”就无法生存的地步，那就处境不妙了，命运岌岌可危了。这时候，先别大喊大叫地去捍卫，而应冷静下来，想想自己究竟有什么问题、缺陷，怎样补救，以适应形势发展，如何弃旧图新，改弦易辙，与时代同步，这才是正路。而有些无可挽救的东西，也只有冷眼旁观“看他楼塌了”。如果一定要“捍卫”，弄不好就成了它的殉葬品，就像韩国那位为黄禹锡自焚身亡的卡车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