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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尔赫斯式逆转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2月21日10:45 红网-三湘都市报

  ◇张远山

  博尔赫斯是一个令人着迷的奇异作家,在他众多的独创中,有一种独创最能体现他作为杰出文体家的才能,那就是在无论什么文体(小说、随笔、论文)中,他在作品结尾必定会安排一个出人意料的大逆转。

  博尔赫斯否认自己是个思想家,但他承认“时间”是他思考的惟一一个哲学问题:“除萦怀的时间问题外,我对任何哲学问题都没有得出结论。”(《博尔赫斯和我》)于是我们有幸读到被美国作家厄普代克称作“他最具雄心的”长篇论文《对时间的新驳斥》,文中他以百科全书式的渊博,广泛援引了唯物论者卢克莱修、唯心论者贝克莱、神秘主义者艾克哈特、怀疑论者休谟、意志论者叔本华、柏拉图主义者普罗提诺,以及中国的庄周、印度的佛经、犹太法典《密西拿》等等,来论证时间的不真实和世界的不真实。在读者几乎被他说服的时候(幸而我没有被说服),在论文的最后他竟全盘推翻了自己的论证:“然而否认时间的连续,否认天文学的宇宙,是表面的绝望和暗中的安慰。我们的命运并不因其不真实而令人恐惧;它令人恐惧是因为它不能倒转,坚强似铁。时间是组成我的物质。时间是一条载我飞逝的大河,而我就是这条大河;它是一只毁灭的老虎,而我就是这老虎;它是一堆吞噬我的火焰,而我就是这火焰。不幸的是,世界是真实的;不幸的是,我是博尔赫斯。”

  博尔赫斯在小说《〈吉诃德〉的作者彼埃尔•梅纳德》中说:“由于他的一种宽容或者嘲讽的习惯,使他喜欢宣传的恰恰是与他自己所赞同的完全相反的思想。”这也许可以视为作家的夫子自道。

  同样,在随笔中,他会设法感动你,最后嘲弄你的感动。比如在名文《博尔赫斯和我》中,他坦言作为一个生活在凡庸的痛苦生活中的人与一个功成名就的名作家之间的人格分裂:“我活着,我让自己生活下去,博尔赫斯才能构思他的诗文,而这诗文又成为我的辩护。我无需否认他的确写了一些值得一读的篇章,但这些篇章救不了我,或许因为好的事物已经不属于任何人了,甚至也不属于那个人,而只属于语言和传统。……我只有在博尔赫斯,而不是我自己(倘若我是某人的话)身上留存,但与他的书籍相比,我在许多别的书里,在一把吉他累人的演奏之中,更能认出我自己。多年来我一直努力从他那里挣脱出来,我从城市郊区的神话流浪到与时间和无限的游戏,但如今连这游戏也是博尔赫斯的了,于是我只得构想别的事物。就这样,我的生活成了一种逃亡,我丧失了一切,一切都归于遗忘,或是归于那另一个人。”不幸的是,这一次我真的被感动了。然而博尔赫斯在文章的最后让我啼笑皆非:“我不知道在我俩之中是谁写下了这一页。”

  在他最擅长的小说中,这种博尔赫斯式的大逆转取得了最为辉煌的成功。当他已经把故事说得令读者信以为真,并且顺着种种暗示和提示对作者设置的悬念自以为了然于心时,他在小说最后突然告诉你,你信以为真的正是假的,种种暗示和提示恰恰是误导,目的是为了把你的想像力引入歧途、引入迷宫,但这一切并非故弄玄虚,博尔赫斯的最后逆转具有真正的力量。比如在小说《刀疤》中,博尔赫斯叙述了一个名叫文森特•蒙的革命者如何用革命思想教育“我”,但在实际战斗中这个革命理论家又如何怯懦,“我”如何舍生忘死保护文森特•蒙,救了他的命,但最后这个革命理论家却由于贪生怕死而出卖了“我”。然而在小说的最后,“我”突然说道:“我把我这个故事用这种方式讲出来,是为了使您可以一直听到底。是我告发了庇护我的那个人;我就是文森特•蒙。现在您唾弃我吧。”

  这就是令人赞叹的博尔赫斯式大逆转,哪怕你事先知道在博尔赫斯的每篇作品结尾必有大逆转,但每次你还是会被震惊,并深深倾倒于这绝妙的艺术奇迹。在小说《特隆,乌克巴尔,奥尔比斯•忒蒂乌斯》中,博尔赫斯写道:“一本书如果不以反对它本身而结束,就被认为是不完整。”博尔赫斯所说的“不完整”或许是指不完美。我认为,在这种匪夷所思的大逆转中,博尔赫斯履险如夷地抵达了他的艺术峰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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