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　各自曲折各自悲哀

　　倾诉人：蔷薇，女，33岁，公司职员

　　记录人：周新

　　那一转身的握别

　　回想这两年多的感受，我心里什么滋味都有。

　　愣了一会儿，蔷薇才接着往下说。

　　刚才你的话对我有很大的触动，在见你之前，我也想了很多，客观地讲，我跟这个男人算得上情人关系。

　　他是我们圈里的长者，尽管他很年轻：我习惯称呼他为花枪。他有太太，我跟她也算得上是熟人。我和他们认识有12年了，前10年，我跟花枪相处得很好，由于他对我的各种帮助，我很敬重他，把他当作最最信任的人。我相信，他永不会伤害我。他也知道，任何时候，他都可以让我看见他的疲惫，不需要掩饰他的喜怒哀乐。这是异性之间很朴素很美妙的一种感情。

　　我是个离异的女人。结婚早，也离得早。当年我大学刚毕业，就跟儿子的爸爸结婚了，生活在一起之后，才发现我们有那么大的差异。

　　我有自己的工作，经济上独立，其实在很长时间段里我还是觉得蛮惬意的。

　　花枪的事业很成功，可他跟他太太结婚十几年来，一直没孩子。

　　两年多前，在多次努力无效果的情况下，花枪打算收养一个孩子。当时，那个小孩已经住到了他家里。他在忙的时候，就委托我去帮他看管这个孩子。我有几次都在外面赶不回来，他总是有点黯然，我也没当回事，没去多想，反倒觉得他帮我那么多，我却无以为报，心里有点难过。后来他也跟我讲过，他对我的喜欢，就是在那期间前所未有的浓烈起来。

　　不过，我并没有明确地领会到他的意图。他是我的领导，很多时候我们无话不谈，工作上也会相互照顾。我从来就没想过，我和他的关系会朝后来这个方向发展。

　　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那个小孩并没留下来。有一段时间他情绪不太好，在晚上应酬完之后，他就到我家里坐坐。很明显地，我感觉他看我的眼神变了。

　　一个夏天的夜晚，他说来坐坐，喝点水。我觉得很正常，醒醒酒再回家，也不会让他的妻子为他担心。像以前一样，我同意了。在别人心中，他是个强者，而在我眼里，他是个普通男人。

　　他挨我很近，我借故倒水给他，坐开了些距离，但慢慢地他还是坐过来了些。也许是女人的第六感，我突然明白了他的心情，他是个很严谨的人，不会“以酒乱性”。我和他同时陷入了沉默。

　　在可怕的沉默里，他轻轻地抓起了我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我真的呆了，毕竟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他在我心中还是有他特殊的位置的，只是现实不允许我和他发生点什么。

　　我的内心闪现了千万个同样的念头：他怎么了，我又怎么了？那时的我还有足够的理智，看到他抓起我左手轻吻中指上闪闪发亮的戒指，我费劲地说出了“对不起”三个字。他沮丧地坐在那里，我也很不好受。他突然站起身，喝完最后一口水，走向了我的家门，步子有点乱。

　　突然地，我有了安慰一下他的冲动，伸出手，说：“握别一下吧，原谅我的无法给予。”他的眼神，他那松垮的身子，突然让我心痛不已。

　　可是就是这一握别，更深切地泄露了彼此的内心。我感受到了他的热烈，不由自主地回应了他的热烈，那缠绵的一吻让我晕眩。

　　从此是温情的酸楚

　　花枪后来跟我讲，很久以来，他都喜欢看到我灿烂的笑容。是啊，从快乐单纯的20岁那一年出现在他的面前，尽管岁月沧桑，但因为他给予我的信任，无论何时，我都能在他面前轻松自在得像朵向日葵。

　　我不是个贪心的女人。自己怎么生活，我明了。在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我不再浮躁，按部就班地过着日子。单身之后，我也接触过一些男士，但我都不满意，不是我要求高，而是我很难找到让我眼前一亮的那个男人。或许我已经很难对别的男性产生信任，这也是我还能接受他的情感的重要原因。

　　花枪的能力，在我们单位得到了公认。在我和他的关系质变之前，对他，我其实更多的是对他工作能力的崇拜，也觉得他是个好朋友，能真实地坐下来一起谈话。在非公开场所，他发表的一些观点，我多半不会奉承式地去苟同。我希望他不要被奉承和恭维绊住了前行的脚步，我希望他成功，走得更高更远。

　　可没想到，最终我还是与他有了那层关系，这么想着，我真的感到有些悲哀。事情怎么会如此发展啊，我真怕现实把我们捉弄得连做普通朋友都相看两生厌。但，自此之后，我再也无法抑制自己想见他的念头，就像他也会想到我的孤独一样。就在这样的牵挂中，我们糊里又糊涂，有时也会问到彼此，但谁也说不清楚。

　　不能否认，我是喜欢花枪的。不然，那之后我们不会继续有那样的交往。我想，我是懂男人的。不管他在外面多么风光，在他喜欢的女人面前，他往往一点都骄傲不起来。甚至，他有时像个孩子，我也尽情地享受着他的给予，我真害怕自己习惯了他的温情，而这种温情，我也不知能保持多久的热度。我也想过终止，但因为总有见面，我在他面前，真的很难割舍，很难很难。有时依恋也会是一种伤害。

　　我们以前本来就是朋友，这种角色的转换，对我们而言，并不困难。他是个谨慎的人，敢于把他的感情在我这里停留，肯定是冒了很大风险的。而且，我能切实地感受到，对我他没有游戏的成分。

　　现实让我清醒

　　我们都很聪明，经历过很多事情，明白将这种关系延续下去，必须慎之又慎，不能操之过急。他说过要跟我合法地在一起，这个我不会答应。我觉得他拥有今天很不容易，不能在中年毁了他前面的所有努力，而一旦这样的事被他人知晓，在这个环境里，我无法生存得快乐。

　　所以，我们还是像以前那样来往着，相信旁人也看不出任何的端倪。我们的关系既简单，又友好。这注定是场错误。有时候，花枪会天衣无缝地把我介绍给他的朋友圈子。在这样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的勇敢，尽管他依然谨慎无比。而在单位里，他更会谨慎得让我发笑。

　　我到他办公室去跟他谈公事，他都要特地把门开得大大的，我说这样不好，那不叫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他笑了。但过后，他依旧那么做。

　　蔷薇提醒我，后面要谈到的，对她来说很重要。

　　上个月，我发现自己有了孩子。花枪知道后，非常兴奋。起初我们都谈到，无论如何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有这样的心理准备，觉得这么做值，我觉得为自己深爱的男人生个他一直想要的孩子，我愿意。他一直期盼自己有个孩子，我想把这作为我最最贵重的礼物送给他。

　　在这一点上，我毫不自私。那是他的心愿，既然是机缘巧合，上天把这个小生命派了过来，我也没什么可顾虑的了。但是，有一个现实我是无法逃避的。在明年，单位有很多工作必须抛头露面，假若我挺着大肚子，单身的我肯定会引来各种猜疑。那种压力，他怕我承受不起。我们找不出更好的办法。

　　花枪也想过让我办长期休假，但这不现实。至少明年3月，我必须呆在单位里。这个方案被否决之后，他只能忍痛要我放弃这个孩子。我相信他是无奈的。他还说，以后我们还有机会的。

　　但这个对我而言，是不可能的。我不会再为他怀孩子。我有自己的原则。而且，经历了这次，我也知道，我已无法承受他有婚姻的事实。你瞧，我很矛盾，现在，我很想为他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可另一方面，我也非常清楚最后的结果：他有他稳定的婚姻，我也必将会有我的第二次婚姻。

　　有些现实我们不能回避，要是他的太太知道了这些，我不知道她怎么去承受这些，我更不知如何面对她。因为，她是个很好的女人。在她面前，我有罪恶感。

　　迈出了那一步，想回头，其实很难。但我不停地提醒自己：不要排斥第二次婚姻。希望自己有一个好的心情去迎接它的到来。

　　（文中人物为化名）

　　《江南时报》(2006年02月24日第十五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