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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在长沙的花鼓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2月26日14:46 红网-三湘都市报

  文/本报记者 肖欣图/本报记者 田超

  梆子、黄梅、秦腔、眉户……几十个瞭乱的戏曲名字一路念下来,“花鼓”两个字声气饱满,形色丰富,一张笑嘻嘻胖脸,到哪里都碰上,是繁殖力很强的那类。

  湖南花鼓茂盛。据1981年的统计数字,全省花鼓剧团有54个,占了大半江山。现在

那些剧团早已散得差不多,代之而起的是活跃在乡间地头的花鼓戏班,完全靠戏吃饭,也滚打得有模有样。

  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不知是谁喝了酒兴头上吆喝一声,干脆去长沙唱!道具一捆,行李一背,来了。

  戴瑛:(民众花鼓戏剧团团长,擅花旦,参加过三届映山红民间戏剧节)

  我是湘乡人。长沙有亲戚。1998年从益阳花鼓戏剧团出来,就到了长沙。开始在烈士公园唱的喊我去,我还觉得怕丑。也不要剧场,也不要卖票,随你的意思给钱,丢到红纸箱子里,唱完后大家一起分钱,上台的都有份。这是花鼓戏的旧规矩,叫“打彩”,讨米一样的。后来觉得大家来长沙好苦,2003年就搞了个湖南民众花鼓戏剧团,在北大桥河边自己出钱搭了个小戏台。没想到才唱了五天就唱不下去了,这里要钱,那里要钱,只好到处打流。

  去年长沙搞文明城市,更不准我们在外面唱戏。没戏唱不少人就要挨饿,只好到处找地方,大太阳下跑断了腿,去年7月份才租到这个旧剧场,3000块钱一个月,好歹又唱起来。

  现在每天下午唱一场,收入?全靠热心的戏迷打彩,加上出去唱点寿戏堂会。要不团里30几个人,早就散了。也不晓得会坚持到什么时候。有时候很委屈,想撂挑子,但又舍不得热心的戏迷,放不下在长沙一起这么多年的兄弟姐妹。

  胡建红:(南县花鼓戏剧团当家花旦,戏路宽,人缘好)

  我是宁乡的,从小爱唱花鼓,和后来到《故事酒吧》演戏的颜小惠一起唱过弹四郎,讲起来她还是我的师姐。2000年我从湘乡花鼓戏剧团停薪留职出来,在南县拍了半年的花鼓戏碟子,2004年才到长沙。老公还在湘乡花鼓剧团,妹子7岁了,没人带,她奶奶管。

  以前我在戴瑛那里唱,但只有下午场,我想多唱点,现在就到了这个南县花鼓剧团。每天唱两场,下午2点多开始,要唱到晚上10点多。人累,倒到床上就睡了。辛苦?也没什么。一家人哪天能够在长沙安个家,就好了。

  胡小花:(南县花鼓戏剧团业务团长,唱老生。电脑里装了400部花鼓戏,每天给演员排戏,导戏)

  胡小花是我的艺名。真名胡祥瑞都不晓得。我17岁进的南县花鼓剧团,上世纪70年代到长沙马王堆、坡子街,一唱半个月。后来做服装生意,现在还是唱戏。如今农村里花鼓唱不赢,南县听讲是湖南花鼓戏的发源地,县里还专门为搞过活动,现在南县还有12个戏班子。

  讲良心话,好多出来的,不是混不下去。我在南县县城的小街上,有好大的屋,蛮舒服。为什么来?当时真还冒韵得神清。不过现在我妹子在湖南师范大学学音乐,再有看到长沙人,特别是老人家冒得地方听花鼓,造孽。有的婆婆老倌不打牌不搓麻将,呆到屋里真的不得过。一来看戏,头痛背痛的全好了。下午2点才开始唱戏,上午10点钟就坐到这里来喝茶,打讲,等着看戏了。

  我也不晓得还可以唱好久。万一不行就回去咧,屋后喂几只鸡,门口养点鱼,有闲四处唱戏,日子比在这里好过。只是舍不得长沙的戏迷。

  我妹子细时候还上台唱过花鼓,现在不唱了,只想当超女,做明星。随她咧。

  酸,甜,苦,辣,咸。胡小花们就这样漂进了长沙。

  烈士公园松树林子里,杨家山、伍家岭立交桥下,几身红绿的衣衫,几张粉油的脸,老远锣鼓点子窜来窜去,年轻人围转过来看看新鲜又散了,却惹翻了不少老长沙的旧记忆,一来二往听多了,又生出许多故事来。

  谢娭y来看戏摔了脚,用了他们的祖传秘方治好了,好感谢,收了不少唱花鼓的细妹细伢做干崽干女;蔡爹去世了,几十个唱花鼓的自发去灵堂,唱了一晚的戏,流了一晚的泪,孝顺的崽从此常陪娘去听花鼓。娘要做寿,好,就请他们来唱台花鼓。当然也有偷偷花掉一两万私房钱打彩,结果被崽女发现给脸色,闹意见……

  悲喜忧乐交织多了,彼此有份舍不下的情。戏班的哪怕底下只有一个人坐着也要开唱,唱念做打一丝不苟;听戏的一天不去就好像丢了点什么,城里追着他们跑。于是台上台下没了界限,隐了身份,看得见的便是花鼓的身形,顽强地亮在都市的霓虹灯下。

  陈启开:(62岁,湖北津门中国航空工业总公司研究所退休,爱听京剧,最喜欢花鼓。)

  我寻花鼓戏看,寻了好多年。

  我是湘乡人,细时候跑10多里路去看花鼓,硬是喜欢。后来到湖北津门工作,一回长沙就寻戏看。开始还有,后来就难得看到了。有次专门跑到湖南花鼓戏剧院,门口有个剧场卖票,我问有花鼓戏看么?有看。掏了百多块钱进去,结果只看了几分钟的花鼓段子,其他的都是唱歌跳舞,耳朵都快吵聋。

  去年我退了休,到深圳崽那里过完年,初四坐火车回湖北,长沙站就下了车,住到亲戚屋里,寻花鼓戏看,没得。打了初八晚上的票要回去了,下午有人说杨家山下面有花鼓戏。一去,碰到了,《二姐下凡》、《宝莲灯》,几十年没听过的。我退了票,呆在长沙一连看了二十几天。后来我就跟戏班在长沙城里到处跑,南县的,益阳的,个个都熟,他们去宁乡,新化唱堂会,我也去。我最爱听皮汉民唱的老生戏,大家都讲他的戏能辟邪。因为他人高大,嗓门亮,一脸正气,阳火高。我干脆就同他一路租了房子,吃住都在一起。

  过年前我一直不接我崽的电话,怕他又催我去深圳过年。我崽只好发信息,“爸爸你在哪里,我们好担心。”我给他回:“我在长沙看花鼓戏,蛮好。”过年呆在长沙,正月初四跟皮汉民去靖港唱戏,十五才回来。他现在还在宁乡唱,接他去的人太多。我现在一个人租了房子,就在南县花鼓剧团唱戏的地方对面,每天就是两场戏,三餐饭。

  记者同志,有件事我最想不通。花鼓戏是古老的艺术,老百姓爱听,也是很好的精神粮食,比搓麻将打牌赌博好得多。为什么长沙要建设精神文明城市,有些该管的不管,倒是讲唱花鼓戏破坏市容市貌?我想不通。

  1月15日下午,去北大桥下湖南动力机械厂老俱乐部,看戴瑛的民众剧团唱《窦娥冤》。剧院冷得脚发麻,戏迷带了煤火炉边烤边看。身后一中年女子几乎从头至尾跟了唱,旁若无人,也无人觉得她妨碍自己。戏迷给戴瑛打彩,一定要和她握手,好像握一下手也能给她鼓鼓劲。

  2月22日晚,去湘雅路王家巷口看南县花鼓剧团的戏,胡建红唱《秦雪梅》上本。屋子小,观众与演员离得近,画家贺龙元就给他们画速写。有观众邀请他,明天也来啰,胡建红唱秦雪梅哭灵,会唱得人哭。

  唱戏在二楼。一楼是个电游厅,上去下来都跌入嘭嘭叭叭的电玩声里,小年轻伸长脖颈玩热门的《城市英雄》,真是奇怪的新旧交织。胡小花说,偶尔也有小年轻上来打个彩,一打就是“满堂红”,出场演员个个有,自己也得点孩子气的高兴。

  中国传统戏曲起源江湖,代言草根,远离庙堂。花鼓在长沙漂,套了都市的形,不离的是它的神,漂回本原,匍匐生长。戏里戏外的人,都俗得活泼,也俗得安慰。这是传统戏剧力量,在现代都市的最顽强凸现。

  问我何以总叼起角落里这些老老旧旧的东西。摩天都市,红男绿女,当然不要做食古不化的恐龙。但那里有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事。正好碰上,不能装做没有看见绕道而行。

  何况如今的江湖,水深得很。打乱旧秩序的大棒猛力搅动,浮上来的郭德纲,“馒头”胡,超级女,哪个不是各自的江湖人物?细想下来,花鼓其实为这座最具娱乐精神的中国城市提供太多营养。这座很花鼓的城市,这个很花鼓的江湖,早远远超出一出戏,超出几个人的悲喜、忧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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