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湘女上天山（完）

　　□卢一萍 著

　　杜颂先：将军们的人格魅力

　　我1951年5月参军时，是买了厚底鞋，在里面填上棉花、布片才勉强够了身高的。我的进疆，有一些“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味道。我父亲曾经想到新疆谋生，到了酒泉

　　我觉得自己没有白来新疆，总的来说是幸福的。当然也有一些坎坎坷坷的事，但谁的人生又总是一帆风顺的呢？

　　我入伍后，一直在兵团后勤部财务处工作。1954年10月，我主动要求调到了安集海。我当时的想法与很多人一样，越艰苦的地方越光荣。

　　安集海当时够艰苦的。隆冬季节挖渠修水库，开荒造田，睡地窝子，喝盐碱水。我自己挖了个小地窝子住下，没门没窗，劳改人员又那么多，我睡觉老睡不踏实，就在门口放了两盆水，心想有了响动，就会被惊醒。每天要劳动十五六个小时，有时，凌晨两点钟就得起来，劳动不到半年，体重就减少了二十多公斤，降到了我当兵时的三十五公斤—由于体重不够，不能当兵，我拾了两块石头揣在衣兜里，才够了体重。我们拿下了长达四十公里的引水渠和总干渠，完成了安集海水库一期工程和所有配套工程，也就是一年时间，十几万亩荒原就变成了良田。

　　那里的蚊子厉害，还有牛被蚊子咬死的事发生呢！为防蚊咬，大家干活时，用布把头蒙起来，活像养蜂人戴的面罩，但衣服一贴了肉，它们还能叮上。有人就在身上糊一层泥，这方法很有效，蚊子叮不透。于是，大家上工先“化妆”，跳到水渠里糊泥巴，收工再“卸妆”。有一次，王震将军乘军用吉普车到下野地视察，车正走呢，突然从一片苞谷地里窜出一群脸上、身上糊着泥巴的“泥人”，一齐朝车奔来，王震开始有些发愣，“泥人”走拢了才知道都是他的战士。他看看那一片苞谷地，听到了蚊群的叫声，随着叫声，它们已黑压压地聚集在战士们和他头上。看到这情景，他握住战士们的泥手激动地说，向同志们学习！

　　1953年的一天，陶司令员来到机耕农场四队，看到损坏的机油泵座和满身泥浆的机车停在泥地上，十分生气。拖拉机手、修理工，包括学员都被召集到修理所的集体宿舍，等候司令员讲话。宿舍虽然全是地铺，但非常干净整洁，靠右面的墙上还挂着一面小圆镜。司令员进来后，扫视了大家一眼，然后带着满脚的泥巴，一步跨到了铺上，来回踩了几脚，又伸手摘下墙上的镜子往地上一摔，打得粉碎。人人屏声敛气。你们心疼了是不是？司令员从铺上跨下来后说，床单子是自己的，踩脏了心疼，镜子是自己的，摔碎了也心疼。拖拉机是公家的，脏了，坏了，不心疼！这样要不得呢！同志们！

　　而第二天，他又买来镜子和肥皂，派警卫员送到修理所，交给镜子的主人和几个被踩脏了床单的战士，让大家把镜子挂起来，把单子洗净，还转告大家原谅他的激动和急躁。

　　陶先运是他的亲侄孙

　　女，可他没有给她任何特殊的照顾，甚至连一般的照顾也没有，但他其实是很爱她的。他是湖南人，和蔼可亲，一碰到湖南女兵就会拉上几句家常，问问大家的情况，完了，他总会说，我有个满孙女，和你们年龄差不多，也在新疆呢！他尽管非常挂念他的侄孙女，但他绝不利用权职做有违原则的事。对自己的侄孙女和其他女兵一样，一视同仁。

　　这就是将军们的人格魅力。他们影响了千千万万的军垦战士，也影响了我。我们所以能做出一点成绩，是与他们的影响分不开的。这是实实在在的话。（完）

　　（摘自《八千湘女上天山》，卢一萍著北京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