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奇石，他16次闯荡戈壁滩

　　□周骏

　　奇石之美，之所以能在造型艺术空前发达的今天仍然打动着很多人的爱美之心，原因就在于人类的造型艺术，是由人通过造型来唤醒人心的；而奇石之美，则是由天然造化唤

　　走进张勇义在余姚路上的寓所，很难让人相信这里是他居住的地方。进门就是2块近一人高的观赏石迎面而立，环顾四周，玻璃柜里、桌子上，甚至地面上，大大小小的观赏石布满了数百平方米的空间。大者高达2米，小者手掌就可托起。木化石、灵璧石、太湖石……俨然像座石头城。我初去时还以为这里仅是张勇义的藏石馆，去多了，才知道他一家三口人也住在这座石头城里。

　　助人偶遇木化石

　　粉碎“四人帮”后，在上海市郊农场务农多年的张勇义顶替父亲，回到上海进了正章洗染店。洗、熨、送这档子洗染店的常规活都干过，也当过营业员。当时每月工资36元，虽不富裕，但比起农场生活，张勇义已觉得很好了。

　　上世纪80年代初，江阴路的花鸟市场刚起步。经历了长时间的禁锢，深埋在人们心底的对文化生活的渴求一下子得到释放，花鸟市场日渐繁荣。在江阴路出生并生活了多年的张勇义每天上下班进进出出，渐渐萌生了一个念头：来往的人那么多，开个饭店一定生意不错。在父亲的支持下，1981年，张勇义从正章洗染店辞职，利用江阴路上自家的门面，开了一家小饭馆，卖卖面食、馄饨什么的。张勇义并没有很大的奢望，每天能赚个15元就心满意足了。

　　开饭店之余，张勇义也喜欢到市场里转悠。当时的江阴路花鸟市场里，最多的还是花鸟虫鱼，偶尔也有卖石头的。那些形状奇特、色彩各异的石头很吸引张勇义，实在喜欢的，就掏钱买下来，放在店堂里作为摆设。饭店虽不大，但放上几块观赏石后，平添了几分儒雅之气。

　　转眼到了上世纪90年代初。市场上来了一个30来岁的新疆男子，他摆了个地摊，专卖一种他称之为木化石的石头。这些年，张勇义也算见识过不少观赏石，安徽灵璧石、南京雨花石、宜昌三峡石、广东英德石、内蒙风砺石、广西彩陶石、青海昆仑石、江苏太湖石……可木化石却是第一次见到。或许是这种有着古老历史但对收藏者来说又是十分年轻的石头还不能被爱石者们所接受，新疆人的木化石销路并不好。眼看盘缠将用尽，一天新疆人来到张勇义的小饭馆，表示他即将回新疆，愿意以最低的价格把剩下的木化石全部卖给张勇义。张勇义后来回忆，他当时买下这批木化石并非意识到石头的价值，而仅仅是出于对那个人的同情，想帮帮他。

　　张勇义挑了几块自己比较喜欢的木化石放在饭店作为摆设，其余的则分送给一些朋友。不料看久了，大家渐渐都喜欢上了这种非石非木、似石如玉的新观赏石。一些没得到木化石的朋友闻讯也纷纷上门索要，很快，张勇义的木化石几尽告罄。

　　奇石蕴含着自然的精华和奥妙，包容着生命的原本之气质，给人以艺术享受，能产生启迪心智的作用。这正应了一句老话：收藏者不是奇石的创造者，而是发现者。多年玩石头的经验告诉张勇义，古老的木化石将作为一种新的观赏石，走进爱石者的视野。

　　觅石初进戈壁滩

　　新疆人留给张勇义的木化石出自新疆哈密一带的戈壁滩，由1.5亿年前的树木经地壳运动及沙漠流沙的风蚀磨砺而成。当时在中国别的地方，还没有听说过木化石。张勇义决定亲自去哈密，寻找木化石。

　　1994年夏天，张勇义只身一人坐火车来到新疆哈密。在宾馆住下后，他就按照新疆人当初给他留下的拷机号码跟对方联系，不料没有回音。“木化石？从来没听说过。”宾馆的保安对张勇义要找的木化石闻所未闻，甚至觉得这个上海人千里迢迢跑来就是为找几块石头有点不可思议。张勇义便托他请些朋友晚上来吃饭，看看大家能否提供点线索。晚上，保安请来的一大拨朋友济济一堂，却没人听说过木化石。整整一个星期，张勇义天天晚上请当地的各方人士吃饭。觥筹交错间，终于有人说起曾听说过在戈壁滩上有一种很罕见的石头，但不知是不是就是木化石。张勇义喜出望外，那人也愿意当向导。于是，第二天借了辆吉普车开进了戈壁滩。从小在上海长大的张勇义还是第一次看到戈壁滩，一望无垠的石砾绵延起伏，铺出无数的小山丘一直伸向天边。石砾的下面是沙子，地基特别松软，车子开着开着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陷下去，轮子打滑。幸亏司机早就准备好了木板、铁锹等工具，一次次救急才得以脱险。由于那“向导”也只是听说，并不知道确切的方位，吉普车只能在戈壁滩的外围转悠，不敢深入腹地。半个月后，一无所获的张勇义遗憾地离开了哈密。

　　回到上海没多久，张勇义和那个新疆人联系上了，原来他去了外地。于是双方约好，半个月后大家在哈密再见。不料当张勇义乘坐三天三夜的火车如期赶到哈密后，那个人却还没有到。张勇义只好天天在宾馆请朋友吃饭，虽说找石头的事仍然毫无进展，但两次新疆之行也让他交下了一批当地的朋友。一星期后，张勇义因上海有事决定不再等下去，临别委托当地的朋友继续打听。

　　功夫不负有心人

　　转眼到了1995年夏天。新疆朋友来电话说当地有一个60多岁的回族老人，当年参加地质勘探时，曾看见过木化石。于是，张勇义再次赶到哈密。和那位回族老人交谈后，他请老人当向导再进戈壁滩。老人表示同意，但提出要2万元的向导费，当然找到的石头全归张勇义。张勇义一口答应。或许是看张勇义答应得太爽快，老人又提出自己年纪大了，要带儿子一起去，好有个照顾，也得付他2万元向导费。张勇义一咬牙也答应了，那么多钱都花了，何必舍不得这些钱呢？

　　经过周密的策划准备，租好了吉普车，备足了汽油和干粮，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了。张勇义和司机轮流开车，第二次进了戈壁滩。

　　次日上午，车行前方出现一片黑压压的东西，在黄褐色的戈壁滩上十分醒目。张勇义一阵欣喜，近前一看，果然是木化石。但都已风化，不成形了。老人仔细辨认后连连摇头：“不是这地方，不是这地方。”由于小车的汽油不够了，只得返回哈密。这次虽然没有收获，但4万元向导费一分没少付。张勇义的大气让老人很感动：“我再好好想想，下次一定能找到。”

　　回上海半个月后，张勇义再度赴疆。在老人的带领下，吉普车在戈壁滩上开了4天，终于找到了一大批木化石。“当发现这片木化石时，我激动得都不敢相信，点了支香烟想让自己镇静下来。老人确定就是他当年看到过的那片木化石后，我把香烟随手一扔，飞快地朝石群跑去。跑出七八十米远回头一看，不好，从吉普车里冒出一股浓烟。返回来一看，原来我扔掉的烟头被风吹进车里，正好掉在副驾驶座位上把坐垫烧着了，同行的一位当地警察朋友放在座位上的衣服也烧坏了。幸亏发现及时，要烧到油箱可就麻烦了。”多少年后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张勇义得意之余仍心有余悸。

　　张勇义当即赶回哈密，借了辆卡车，租了两匹骆驼，并专为骆驼烧制了铁的驼架。原来，戈壁滩有些地方地质疏松，大车很容易陷在里面。必须用骆驼将木化石一点点“摆渡”到卡车上。整整花了5天时间，才运出一个集装箱的石头。办好火车托运后，张勇义自己也破例坐飞机回到上海。上世纪90年代后期，在多姿多彩的观赏石家族里，木化石可谓异军突起，成为爱石者的新宠。从1995年至2000年，张勇义先后16次进戈壁滩，历尽千辛万苦，他也被誉为上海收藏木化石第一人。

　　石头城里有乐趣

　　玩了20多年的石头，张勇义对石头可用一个“痴”字来概括。为了买奇石，张勇义把江阴路饭店全部交给太太打理，自己则把心思几乎全部花在石头上了。和他同时代或比他起步更晚一些的饭店，都已发展成有相当规模的知名饭店连锁企业，而张勇义的饭店几乎没什么发展。有一位房地产公司的老总也是爱石者，看中了张勇义的一块木化石，愿出高价买下来。那块石头既有造型，又有色泽，具有观赏石的诸多要素，非常完美，张勇义怎么也不肯割爱。那时张勇义把开饭店赚来的钱几乎全部投资在木化石上，全家人就挤在江阴路小饭店的阁楼上。那位老总说：“我看你那么辛苦，连套像样的住房也没有。我愿意用一套两室一厅的商品房跟你交换这块木化石。”即便如此，张勇义还是没有动心。他说，一般的观赏石别说卖，朋友喜欢，送也可以。但真正的精品再高的价格也不会出售。

　　别看张勇义惜石如金，生活中他并不是个重钱财的人。1996年，黄浦区民政局的一位同志找到他，希望他的店堂里能腾出地方为区里一些没有工作的残疾人提供就业的场所。张勇义二话不说，拿出一间店面以极低的租金安排了6位残疾人设摊经营，而他自己则又到相邻的单位高价租了间门面来经营。这样，尽管自己一年要减少收入近30万元，但张勇义毫无怨言。

　　奇石之美，在于那千奇百怪的姿态和坚实刚强的天性，唤醒了人们内心深处对美的记忆，激发起人们对淳朴、正直和善良的求取心。古人对奇石的那种“漏、透、皱、瘦”的钟爱，今人对奇石的那种“禅意”或“几何机理”的无尽眷恋，都清晰地显示出，爱石者是在平凡的石头身上，找到了人格与美感需求的广阔领域。

　　到2004年，张勇义才在余姚路上购买了一套数百平方米的商品房。除了一家人居住，大部分地方都成了他放自己各种各样收藏石的展示厅，当然其中最多的还是千姿百态的木化石。在临街的一侧，还有供喝茶品咖啡的雅座。三五知己，品茗论石，是张勇义最惬意的事。

　　这块产自新疆的木化石高80厘米，正面布满蛀虫洞，犹如马蜂窝，白褐相间，焦黑处仿佛经过火烤；反面为罕见的枯板。张勇义给其取名“两面石”。那块80厘米高的木化石乍看像一块树皮，有节疤，纹理细密，侧面有一似龙首状的凸起物；色泽为棕色中掺杂有血红色，木纹清晰可辨，呈丝状，像丝瓜筋，已玉石化。有台商愿出100万元人民币求购被拒绝。主人将其视为镇宅之宝。还有一块鸡血木化石，高35厘米。是将原来的木化石剖开后，去除表面厚厚的石灰岩，内芯已呈玛瑙化，晶莹凝重，斑斓色彩中红色居多，所以便有了鸡血木化石的美名……

　　评价一块观赏石，一是看其天然形状，二看石质，三讲石色，此外还要讲究石纹机理……谈起石头，平时并不善言的张勇义会变得滔滔不绝起来。尤其说到自己的收藏珍品，更是如数家珍。这位石头藏家兼玩家，不仅在石头中发现了美，也在石头中寄托了自己对生活的热爱。

　　张勇义在玩赏他的木化石

　　张勇义收藏的多姿多彩的木化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