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蚂蚁”在飞翔

　　一只蚂蚁的尖叫

　　（组诗节选）

　　活命

　　一年中秋天的阳光最干净。那年

　　在一场大雪中拣到

　　这根活命的扁担，我背在了少女的肩头

　　二十年。喧嚣如尘土

　　谁能看清，阿拉伯数字在我笔尖上跳跃

　　的花容月貌。谁又能听清

　　算盘珠上我奔命的尖叫。二十年

　　我是一个泱泱大国阵痛的早产儿

　　荒芜，仿佛是命定

　　秋天流离，街边的梧桐

　　平静地活在暗影里

　　扬起头，我却不敢与太阳对视

　　那些光亮

　　漂白了，一支口红无法掩饰的唇

　　婚姻

　　一根不明真相的红绸，拴着了

　　我们的宿命。十七年

　　我把你从床心，挤到了床边

　　不小心，我还是掉了床

　　可你却鼾声如雷

　　唯一

　　你诞生在我子宫的时候，这世界

　　花儿开始笑，阳光开始跑步

　　十五年

　　你是我贴心的棉袄。哦

　　儿子，你把我拴在了

　　活着的大树上，你用干净的手指牵引我

　　笑看风雨

　　我生出了你，你生出了

　　我永不自杀的念头

　　不了

　　母亲把一半的白发带走，另一半

　　送你，做嫁衣

　　你把思念染黑，把日子染白

　　把父亲染成了无色

　　她住在一个半平方的盒子里，喊你

　　你喊盒子外头的父亲

　　他抓着你的衣襟

　　不走

　　还有什么没了？还有什么

　　可以了？

　　纠缠

　　拽来拽去，是我的手指在拽

　　我的脚趾

　　你和我连根，你是我深爱的人

　　虽然我们姊妹四个没有

　　一起出生。喔，还有那个

　　同父异母的哑巴兄长

　　我们，是一个铁锅里的米

　　迟早会一起

　　成粥⑥1

　　□一地雪

　　她：（一口爽朗的南阳方言从电话里扑过来）你是王老师吧？我是秦岭。

　　我：哦，昨天刚听说河南出了一位民间女诗人秦岭，网名“一地雪”。你是一名会计师？

　　她：河南网通方城分公司的会计师。过去当过县乳品厂的财务科长，当过县金属镁厂的副厂长。厂子破产以后，投考了网通。今年40岁了。（羞涩地笑）

　　我：你什么时候开始创作的？

　　她：2002年，我开始在“榕树下”、“且听风吟”网站发表散文、小说，2004年开始写诗。去年5月南阳文联刊物《躬耕》一次推出了我的20首诗，我想大概我的诗比散文小说写得好。去年10月《诗刊》发表了我的两首短诗《雨点》、《哑巴哥哥》；12月《诗刊》青春诗会，全国只有十五六人入围，其中就选发了我的《趁我……》。有天朋友在南阳书店发现了一本《感动大学生的100首诗》，书里选了我在网上的组诗《一只蚂蚁的尖叫》，还配有广东大学生的评论，他说你赶快买一本吧。这本书很畅销，我托姐姐跑了两三家书店才买到。

　　我：你38岁才想起写诗？

　　她：我在方城县城长大，姥爷是晚清秀才，也许我的血液里有母亲的遗传。我的名字秦岭，是父亲给起的，他读过两年私塾。我从小就喜爱文学，小学、中学作文成绩都很好。有次偷看禁书《青春之歌》，父亲把书扔进火里烧了。财校毕业参加工作以后，整天搞财务分析，跑贷款，考会计师，我连文学杂志都没看过。应该感谢网通，因为在这里一上班就上网，所以也可以顺便在网上抒发一下文学情怀。“榕树下”网站每发一篇稿子就奖励作者一片绿叶子，在绿叶子的诱惑下，从此一发而不可收……

　　我：这么多年，幸好你还保存了一颗诗心。你的网名为什么叫“一地雪”？

　　她：我生在一个大雪天。当时父亲被打成了右派。那天，我姐姐出门打水，在雪地上滑倒了，摔烂了两个暖水瓶，我出生那天她挨打了。《哑巴哥哥》那首诗，写的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爹娘都离开了他，他从小跟着爷爷生活，因病致哑，至今独身一人，但是他很聪明，对我很亲，我对他怀有一种很复杂的深情，读者也都被感动了。

　　我：你有孩子吗？

　　她：（自豪地笑）有！儿子16岁，该考高中了。丈夫在县外贸工作，饭局多，儿子住校，家里一栋楼常常就我一个人，不是抱着电脑，就是抱着书本。我的口号是“十年一剑，50岁成名”。有人笑我，人家求的都是20岁、30岁成名啊。可我感到很充实：一、我能吃饱；二、我还能写作。

　　我：你的生活很幸福吗？

　　她：还不能用这两个字。我有两个奋斗目标，一是写诗，一是写小说。以前，网友们评价我的诗“不动声色地感人”，慢慢年龄大了，诗也变得理性了，没有以前感人了。写小说是为老年做准备的。眼下儿子正在上学，需要一大疙瘩子钱，将来我想出版诗集，自己满意的诗已经有300多首了。我一直属于民间诗人，也不知道怎样申报省作家协会会员。

　　我：文学的价值，是不分庙堂和民间的。我们应当检讨，以往对网络作者关注不够。

　　她：据我知道的，现在全国民间的纸质文学刊物有500多家，民间诗歌论坛大概也有几百家。我们这些民间诗人，还是想得到官方的认可，让主流接纳我们。⑥1

　　□本报记者

　　王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