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陈剑文并摄影
这里的居民主要为城乡接合部的“农转非”户，及外来务工人员。由于每天只有三趟火车经过，且速度缓慢，铁路就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大家的“街道”，居民与铁路组成了共生的特殊社区
“呜———”伴随着一声响亮的鸣笛，一列货车徐徐驶出位于成都市北郊的一处货场，穿行在一片居民区中。吴娣淑老人正在阳台的水槽边洗菜，准备做饭，货车车厢像走马灯似的在她眼前频频闪过，“哗哗”的流水声和“哐啷—哐啷—”车轮撞击铁轨的声音混合成一组颇具意味的声响。
“每天这个时候，火车都会从我家门前经过。”吴娣淑说，上个世纪50年代，她家附近的洞子口地区是一个很大的贮木场。“当年，一根根比腰还粗的木头从都江堰漂到这里的俯河岸边，捞起来在地上堆成了小山。”她说，1959年，筑路工人在这里修建了一条通往成都火车站的铁路，木头就这样通过火车源源不断地运往外地。20世纪90年代以后，贮木场逐渐发展成了一个经营木材、钢材的大型建材市场。“由于‘水运’早已消失，木头又被火车‘轰—隆—隆—’地从外地运到货场交易。”吴娣淑说，目前每天有3趟列车往来运货。吴娣淑在这里已经生活了60多年，如今和家人一起住在自家盖的3层小楼里，多余的房间都出租给了别人，以补贴家用。
王光朋推着三轮车沿着铁道往家赶。地面的铁轨锈成了黑色，上面泛着一层黄锈，枕木间的空隙已被石子和泥土填平。“由于每天只有3趟火车经过，而且速度都不快，铁路就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大家的一条共用‘街道’。”王光朋说，不过大家还是很小心，快要到火车来的钟点，都纷纷让开道来。一路上，不时有几位阿婆搬个小竹椅坐在铁道上怡然地晒着太阳；两三个调皮的小孩子在枕木上玩着弹珠；4个中年人在铁道旁支起一张桌子，悠闲地打着麻将。
但40来岁的许金贵，却不能像他的同龄人一样享受这种休闲了。20多年前，在一次事故中，他的双手被火车碾断了，现在只能靠低保维持基本的生活。“现在的小孩子可比我们那时候机灵多了，火车远远的还没到，他们就嚷着‘火车来啦，火车来啦’，有的还拉着大人的衣角，往铁路边拽。”他说，幸运的是，近10多年来，附近的居民还没有发生过被火车轧死或轧伤的事情。
王光朋到家时，女儿王倩正端着一个大盆，靠在铁轨边洗衣服。爱人夏桂先正在屋门口做着饭。她家就位于离铁道只有两米的一间小屋。屋子是他们租来的，约有20来平方米，月租金140元。屋门口的地方是简易的厨房，最里边是卧室。午后，由于照射不到阳光，卧室显得很昏暗，但隐约能看见用砖头垒起的两张床。夏桂先给丈夫端来了一盘泡菜和炒菜花，并拿出了事先温好的烧酒。王光朋的老家在河南濮阳，1984年就和老伴一起来成都，以卖道口烧鸡为生。他们的小女儿王倩就在成都出生并长大的。如今女儿在念高中，为了给女儿挣学费，王光朋每天在外帮人拉车，夏桂先在家做些小吃晚上拿到夜市上卖，每月有几百元的收入。夏桂先最近正琢磨着给女儿找个职高，“念职高实惠一些，读完了，就能直接上班。”她劝女儿说。
像王光朋一家租住在此地的还有曾杨礼一家。曾杨礼的老家在德阳市罗江县，1999年就到成都打工。目前自己开了一个加工服装的手工作坊，并花了4万块钱在成都火车站附近的一个服装批发市场租下了一个门面，妻子专门负责在那里卖衣服。由于最近人手不够，他又把60多岁的父亲从老家请来帮忙。父亲的到来使原本不大的房屋显得更加局促，好在是木匠出身，父亲专门花了半天时间用木板在屋里架了一个小阁楼，8岁大的女儿抢着上去睡觉。“这里离服装批发市场不远，房租也不贵，挺划得来。”曾杨礼说，“但不知道还能在这里住多久。”他转身看了看铁路东边的一片废墟叹道。这是一片刚拆掉没多久的旧居民区，按照新规划，这里将建一个商品房住宅小区。
“2005年之前，那里还没有被拆掉时，住了好多像我一样卖衣服的外地人。”王光朋回忆说，“那时候这周围的人很多，估计居民就有1万人左右，铁路两旁的小店生意特别火爆。”
2005年4月1日，国务院颁布并实行修订后的《铁路运输安全保护条例》，其中规定居民区离铁路线的距离不得少于10米。在近一年的时间里，全国不少城市都开展了对铁路沿线居民区的拆迁及改造工作。货场往东不远处，就是宝成铁路干线。在这中国第一条电气化铁路上，列车的时速已经达到了100公里以上。周围的不少地方都已经砌上了围墙或安装好了防护网，来往行人只能通过涵洞或是天桥跨越铁路。
虽然还没有得到正式的拆迁通知，但张文德却不得不为搬家以后的事情考虑了。这里居民区周围已拆了不少，一些新兴楼盘、高档社区将在这里建起来。大家知道搬家只是迟早的事情。10多年前，张文德在此盖了一个3层的小楼，目前靠出租房屋每个月有1000多元的收入。“如今周围地区的商品房价格每平方米涨到了3000元左右，在成都算一个不低的价格。”他说，有些生意经的他深知这对房地产开发商的吸引力。“如果搬走的话，以后就没有房租可以收了。”他很为以后的生计发愁。在外地参军的儿子张伟却很乐观地劝他，“等下次我再回家探亲，家里就搬新房子了，晚上也不用担心被火车吵醒啦！”
在铁路边开电话亭的胡勇夫妇心里更是忐忑不安。“我去年听一个老乡说，这里的生意还不错，前不久，就投资6000多元钱。”胡勇说，现在把店兑出去，自己很不甘心，但对未来他自己一点把握都没有。他现在只希望最近生意好些，争取到时候少赔点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