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了“哇苦”煞了“戏”

　　乍一看，标题上“撒哇苦”这个词语有些怪，很像是外国话；其实，它是一句典型的济南土语。经过努力事情没办成、失败了、希望落空了，都可以说成“撒哇苦(音sāwāku)”。我有个朋友老李，儿子去年考大学，老李原本心里满有把握上个“名牌”，因为儿子的成绩在学校一直名列前茅。可高考成绩一公布，结果连本科线也没上，老李不由怅然暗叹：“这下子，可撒哇苦咧。”

　　“撒哇苦”，口语中也可以说成“撒了哇苦”。“哇苦”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一“撒”好事情就“落空”了呢？百思不得其解。问了好多“老济南”，也都说不上个所以然。总之，“撒哇苦”反正不是件好事。

　　既然“撒哇苦”了，就是事情没指望了。表达这层意思时，济南话还经常说成“煞戏(音shāxì)”。济南素有“曲山艺海”之美誉，济南人当然爱看戏。一出戏(后来也指一场电影)演完了，济南人叫“煞演”，也叫“煞戏”或“完戏”了。“煞演”也罢，“煞戏”、“完戏”也罢，总之都是“没戏”了。“没戏”了，你再坐在那里瞪着眼干等，还能有指望吗？演出结束，你拍拍腚走人就得了。有个例句这样说：“俺那个单位，要再不改革就彻底煞戏了。”意思就是说，这个单位如不进行改革，那就起“死”无望了。用的就是“煞戏”的比喻义。

　　“撒哇苦”的事儿，一般情况下都是无法挽回的败局。“无法挽回、无计可施”用济南话说，也就是“没咒念(音múzhòunian)”了或“没咒(音múzhòu)”了。唐僧约束猴哥儿孙悟空，靠的就是那道紧箍咒，孙猴儿一作乱，老唐便双手合十大念其咒，那猴哥儿便立刻没了脾气，服服帖帖起来。试想，若是那唐僧没咒可念，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从西天取来真经的。

　　一件事情呈现无可挽回的败局，济南话另一种表达方式是：“黄咧”。事儿没办成？怎么就成了“黄咧”呢？据林希先生考证：过去做生意开张那天，门外要贴喜报，大红纸上要写着“开张大吉”四个字。如果一家买卖没经营好，或者是干着干着掌柜的这山望着那山高，卖着卖着日用杂货，他又要开饭馆去了，老店铺关门，也要贴一个告示，这时候就要用一张黄纸，写上“收市大吉”，贴在门上，表示这买卖不干了。由此，人们就将一家生意的关门，说是“黄”了。久而久之，人们把凡是没有办成的事情通通说成是“黄”了。走在路上，常常听见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别提那件事了，黄咧。”

　　“黄”了的同义词济南话里还有好几个：“吹”了，“凉”了，等等，说的都是一个意思。有时候听老济南人说话：“指(望)着你呀，那事儿，早成‘黄瓜菜’了。”济南人吃“黄瓜菜”，一般都是凉拌，譬如：黄瓜拌猪耳朵啦、黄瓜拌木耳啦……“黄瓜菜”一语包括了“黄”、“吹”和“凉”三个字的全部含意，还带有一点黑色幽默，道出了济南人的无奈。

　　济南话中还有个有趣的话语：“坐蜡(坐读平声，音zuōlà)”，意思是“陷入窘境”。比如，办一件事非常棘手、进退两难，人们就会说这是“坐蜡”了——坐到蜡烛头上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和“坐蜡”基本同义的词语还有一个“崴泥(音wǎiní)”。一脚“崴”进泥淖，进不得，退不得，甚至还会越陷越深；即使能拔出腿来，也会弄得满腿是泥，落个窝囊(音wōnang)。不用说，“坐蜡”和“崴泥”，处境都好尴尬。

　　办任何一件事儿，一旦“坐”了“蜡”或“崴”了“泥”，而且没了“咒念”，“傻”了“眼”，那就离着“撒哇苦”、“煞戏”和“黄咧”不远了。

　　□张继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