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的单程旅行 |
---|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3月02日09:18 上海青年报 |
■文/刘德艳 大寒那日启程,带着总算放假了的女儿,我们一家三口匆匆忙忙地赶赴北京,去看望罹患胆囊癌的母亲。忍受着“子欲养而亲将不待”的痛苦侍奉了母亲一段时日,眼见生命力在母亲身上逐日地衰竭,我们终于决定丢掉幻想,将母亲送回父亲早已长眠的老家。凌晨4点我们将母亲送上专门请来的医疗救护车,我想似乎母亲还可以撑些时日。女儿开学在即, 先回一下上海,请假后直接再去老家照顾母亲。立春那日匆匆回到上海。只在家中住了一夜,清晨就接到家人打来的电话,说母亲已经离我们而去了!立刻打车去买飞机票,买最近一班起飞的航班,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浦东机场,办理登机手续时却被告知因北方普降大雪而航班延误。我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到母亲身边。长途跋涉中我一路默念着:“妈妈,我来了,女儿来送您了!” 从去年10月18日接到母亲被确诊为胆囊癌的那个电话起,我揪紧的心就再也没有舒展开过。只记得我在震惊之余傻傻地反问道:“胆囊癌?癌是什么意思?”然后就是希望医生误诊,在上网查询关于胆囊癌的资料时,我第一次输入的查询关键字是“胆囊癌的误诊率”。进入到处求医问药阶段时,我曾对医学寄予了无限的期望,对每一个癌症治愈的病例都深信不疑。在反复斟酌确定了治疗方案后,我转而每天关注母亲服药后的反应,这时深以为悔的是自己医学知识的贫乏。我一夜夜地在医学网站上流连,为我们前期相信医院对母亲胆结石的诊断而悔青了肠子。 尽管我们无比地期盼出现奇迹,但由于查出来时已经是胆囊癌晚期,黄疸、腹水等症状还是接踵而至。我每次给母亲打电话前都要先将自己的心情平静好久后才敢拿起话筒。母亲是一如既往的坚强,就像她这一辈子中年丧夫后,一个人将我们兄妹七人抚养成人所表现出来的坚强那样。多难喝的药她都坚持喝,熬少了她甚至要求再熬一遍。终于忍不住吐出来时她电话里告诉的第一句话是:“吐掉了三百多块钱啊。” 侍奉母亲床前时我有意无意反复告诉母亲:“我们来世还愿意做你的儿女呢,再好好孝敬您。”母亲说:“我没事,人家说我可以活到九十九岁呢。”辛苦操持了一辈子,刚开始幸福的晚年生活没有几年,母亲没有活够。我们子女在各自的城市里打拼,刚刚都逐步走向正轨,我们都还没有孝敬够。可老天没有再给母亲和我们机会。 送别母亲时看到她面容安详,轻抚她冰冷的脸,我从此知道什么叫阴阳两相隔。 安葬了母亲的第二天,我对家里人说想一个人出去走走。离开家乡已多年,家乡小城已发生了很多的变化。走在路上,入眼的皆是白雪,拂面的是寒冷的风,包围我的是那种曾经熟悉的刺骨的冷。我向着曾经为锻炼身体而爬了三年的东山方向走,一味地走,不停地走,很快我已经在东山脚下了。忽然间我的眼泪就开始在我脸上恣意横流,我失声恸哭。东山仍在,而我已永失我母! 我知道,明天太阳依旧升起,生活仍得继续。母亲的在天之灵定希望我们都好好地活着。就像我在医疗救护车上送母亲时问道:“妈,您得劲吗?”其时已经很虚弱的母亲迅速而响亮地回答了我:“得劲。”这是母亲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