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狗仔”成长记录

　　“帕帕垃圾”，意大利语，指一种会嗡嗡叫、惹人烦的虫子。1960年，费里尼的电影《甜蜜生活》中有一个专门拍摄明星私生活的摄影记者，就叫“Paparoz－zo”。从此，这个名字的复数就专门用来称呼那些让名人讨厌的小报摄影记者。在香港，这一职业则被称为“狗仔”。1998年，好莱坞狗仔记者克里斯托夫·莱茨写过一本著名的书《我是帕帕垃圾》，令狗仔记者的称谓更为形象和引人侧目。

　　而中国内地的“狗仔”，还在发育之中，如果非要给一年龄那就是，他3岁了。

　　等待红靴子的13小时

　　———中国“狗仔”记者偷拍行动亲历记

　　“这台京B－E19XX好像我们跟过，是那英家的吧，贴上去看看车上有谁。”

　　“哎，原来只有一个男的开车，没意思。”

　　“一会儿去‘中国大’转一转吧，赵薇她们喜欢去那里喝咖啡。”

　　“这里的车号没一个眼熟的，没办法，今天周四，不是出活儿的好时候。”

　　这是2006年2月16日晚9点的北京，东三环依旧车流浩荡着，娱乐场所正是霓虹闪耀时，没有人注意到一辆京郊顺义的黑车的特殊行迹。事实上，这辆两箱夏利车几乎已是北京的“狗仔专用车”，参与了对于无数名人、名车的蹲守和追逐。这一天，司机老赵照例拿到400元的酬劳，包车的北京《BIGSTAR》报纸两个狗仔记者王小鱼、小轩却一无所获。

　　这种到街面和娱乐场所找线索的方式，狗仔的术语叫“扫街”，成功率低，通常是不得已而为之。在这个晚上的“扫街”之前，他们已经经历了整个白天的蹲拍，也是无功而返。

　　这天的风非常大，大到在北京都非常罕见，车窗被拍得嗡嗡响。

　　前几天，王小鱼得到线人的报料：“老徐”与某位帅气的男演员过从甚密，王小鱼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题目，拿来做狗年的开篇之作还是值得的。

　　“老徐”的工作室位于朝阳公园附近的一处高档公寓，这几天她正忙于筹备新电影的拍摄。15日早上8点多，王小鱼和小轩坐着夏利专车到了公寓楼下。等到9点多，“老徐”坐一辆商务车来了，她穿一件灰上衣，系一条绿色的围巾，踩着一双红皮靴优雅地踱进了二单元。戴白帽子的司机则把车开走了。

　　春节前夕，王小鱼成了凤凰卫视“鲁豫有约”的嘉宾，出了镜，以至于在回西安老家的火车上都被认了出来。香港的狗仔同行知道后，大为诧异，“电视台曾经给2万请我们，我们也不敢出镜啊。”

　　“内地的狗仔对明星还算客气，(出镜)没什么大妨碍，而且他们应该理解，这只是我的工作。”在王小鱼看来，让公众了解中国有限的几个狗仔的真面目，是值得的冒险。

　　前一段，王小鱼还曾正面采访过“老徐”，“老徐”端详了他一眼，似乎知道了这个表情严肃的娱乐记者的另一重身份，露出略显好奇的微笑。王小鱼说，大家都会慢慢习惯的。

　　二单元进进出出的人不是很多。蹲守在百米之外，看不见进出人员的容貌，只能大体观察到衣着。王小鱼提醒说，女人喜欢换衣服，但靴子一般不会换，我们就注意穿红皮靴的人。

　　下午1点多，一个穿红皮靴的女人从二单元出来，小轩眼睛一亮，马上抓起相机，老赵的眼神更好，提醒道：“这人比‘老徐’胖太多了。”

　　一个多小时以后，又一个穿皮靴的女人走出二单元，王小鱼和小轩举起相机又很快放下。仔细一看，原来那是一双棕色的靴子。

　　又过了大约一个小时，一双红靴子出现在视野里，小轩兴奋地喊道，红靴子。老赵慢悠悠地说，别傻了，这人是进楼的。

　　接下来的红靴子也不是，再接下来的还不是。

　　在长达13个小时的时间里，3个男人蜷缩在夏利车狭小的空间里，等待着那双红靴子的出现，手里的长焦相机永远处于开机状态。老赵说，这样的蹲守每个月至少有十次八次。

　　对于拍摄明星的私人空间，或者堵在门口明火执仗地拍摄，港台的狗仔已经无所忌讳，内地的狗仔目前只能进行公共场合的偷拍，他们把这个解释为对道德和法律底线的尊重。事实上，并不激烈的竞争也无须他们做出越位之举。

　　车窗不敢摇下，车内烟雾弥漫，下午3点，巴掌大的烟灰缸已经满了。

　　即使聊天，也只能低声进行。小轩既不吸烟，也不善言辞，只好死盯着外面。天快黑的时候，他嘟囔起来：眼睛累得都花了。

　　王小鱼坐在车的后排，哪怕闲聊的时候，他也保持着职业习惯——眼睛每隔几秒就瞟一下“老徐”可能出现的方向。

　　下午5点多，有朋友打来电话，他看到“老徐”刚刚更新了博客，说到了外面风大的事，“今天决定尽量不出门，就在公司待着”。王小鱼和小轩同时绝望地喊了一声：天啊。

　　从早8点到晚9点，司机老赵居然没去过一次厕所，他担心目标恰好在自己方便的时候出现。小轩对此叹服不已：还是老水箱能装啊。

　　老赵在过去的三年里一直为狗仔们开车，熟知明星们的住所、用车甚至生活习惯，用北京话讲真是“门儿清”，跟踪的技巧更是无人能及。以至于港台的狗仔来北京找料，也愿意雇老赵的这辆破车。

　　傍晚5点多，戴白帽的司机把车开回来，上了楼，两个狗仔兴奋起来，“看来有戏了。”

　　王小鱼对小轩说，别用闪光灯啊，拍“老徐”这样的好人，我们得客气点，虽然她不会把我们怎么样。

　　三个多小时过去了，“老徐”没有出现，白帽子也没出现。天色暗了下去，连靴子的红和帽子的白都不好辨认了。

　　王小鱼的眼神已不如白天那么警觉，小轩也开始和老赵打起哈哈。忽然，老赵看到一顶白帽子在夜色中一晃，接着就听到“砰”的关车门的声音。“老徐”上没上车，谁也没把握。“那也得跟啊。”王小鱼很肯定地说。

　　白帽子的车开得飞快———明星们的司机都是开快车的好手———那车在纷乱的路面闪了一下，接着就没进了车流中。“老江湖也掉链子啦。”老赵捶了一下方向盘。

　　跟丢了“白帽子”，心有不甘的几个人扫了街，吃了饭，又跑到“老徐”的公寓蹲守了一个多小时，后来忍不住去问保安，才知道“老徐”在“白帽子”离开不久就坐另一辆车出去吃饭了。

　　折腾了一天，毫无收获，王小鱼和小轩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沮丧的情绪，只是自嘲说，“当着同行的面掉链子，这事有点糗。”

　　回家的时候已是子夜，王小鱼说：“明天继续来蹲守，明天不行就后天，光拍到“老徐”也没意义，要是没有一个帅哥同行，那就得一路跟踪。”

　　第二天，王小鱼给本报记者打来电话，那种语气，如同独钓寒江雪的渔翁终有所获———他们拍到了“老徐”和那位帅哥同行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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