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褚毅平:《无极》遭遇"馒头",民粹的又一次胜利?

　　“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恶搞《无极》而窜红网络，陈凯歌欲状告短片制作者胡戈，引起更大炒作，网络上几乎一致地挺胡倒陈，甚至一些知名评论者也加入其中。于是乎，舆论的天平在一片高调的喧哗声中众望所归地倾斜：人民支持胡戈、话语权革命、草根文化的胜利，然而仔细分析之下，却感到荒唐和极端：究竟是平民对精英的胜利还是非理性的胜利？究竟是后现代艺术的张扬还是病态之传统文化的复兴？

　　评论家刘洪波在《新民周刊》撰文说陈凯歌不再从容了，但他应该意识到，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恶搞这类后现代游戏，比较正统严肃的艺术家本能地反感，何况恶搞的目的在于贬损，从传统道德看，陈凯歌痛责无耻合乎情理。反倒是刘洪波的逻辑成了问题，从容如何与道义等同，又如何与法律对立起来？在我看，陈凯歌欲通过法律维权首先就是一个道义立场，关心的是是非对错，这就与宽容、气度无关，众多舆论满足于情绪的宣泄而致理性失落。

　　时尚的未必就是新鲜的，有时只是从历史箱底翻出的陈旧货色。在一窝蜂对恶搞的呵护同情中很大程度并非来自对后现代艺术形式的领悟，反而折射出某种传统文化心理。有人说“馒头血案”是弱势群体争夺话语权的案例，还有人把它提到民主平等的高度。在这些观点看来，话语权是由利益支配，决定于力量的对比，这实质上等于否定了是非对错的存在，也否定了法律的必要性，这种虚无主义观念其实正是我们传统文化中不健康的东西。

　　平等也是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不是结果平等。在世俗的眼光里，陈凯歌是大人物，胡戈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在法律面前，他们却是平等的。陈凯歌认为胡戈侵犯他的知识产权，告他完全正常、合理。另一方面，人人都有七情六欲，都有不爽的时候，陈觉得被他人戏弄了，欲从法律途径给对方以惩戒完全正当，恰恰说明他把自己当作普通人，假装宽容反而很虚伪。

　　民粹主义观念却不一样，它要的是结果平等，要把人世间一古脑铲平，你是大人物，那么无数小人物恨不能用声音和吐沫把你淹死，互联网技术恰恰给这种廉价和病态情感提供了最好的宣泄渠道。在这种情感下，一切都被颠倒了，名人告平民，很正常的变成不正常，平民涉嫌侵权，不合理的反而成为合理。民粹主义本身也是荒谬的。陈凯歌的行为以真正的平民意识看，应该觉得很亲切很自然，在法庭上，小人物实实在在地和大人物平等了一把，不仅争个是非曲直，顺带还满足了虚荣心。然而民粹主义的非理性把自己推向悖论，它的平等观念骨子里是琐碎、卑贱、缺乏自尊的。

　　按照人们的说法，网络世界闹腾得了不得了，名叫胡戈的人已经似超女一般一夜成名了。那么，小人物恶搞了一把，暴得名利，吃一个官司也是该付的代价。从正常的人性出发，平民百姓们应该嫉妒才是，但网络舆论一边倒地同情胡戈，如此失常的反应恐只能归功我们源远流长的传统文化，所谓“存天理、灭人欲”又一次得到体现：不管白猫黑猫，铲平就是天理，铲平压倒一切，直至让上流社会夹着尾巴做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装孙子，于是就天下太平了。即便这伟大理想不能实现，小人物们还是可以继续做着一步登天的美梦，可不，胡戈同志就是时代的榜样！千百年来，我们就是这样造就着伪君子和小人，造就着太平盛世。

　　某种意义上，陈凯歌打官司给我们展示了不卑不亢、朴实亲切的真正的精英主义，他的严肃认真值得一切有着高贵情感的人们尊敬和同情。而借着后现代艺术的外观，把对社会不合理现象的嘲讽与艺术评论生拉硬扯，显示了始作俑者的无知无畏，这种机会主义也不会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