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园三老”:不朽的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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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3月03日09:26 南方日报 |
“燕园三老”:不朽的记忆 亲友口述张中行与金克木季羡林的交往 中国著名作家、哲学家、语言文字学家张中行先生24日逝世,享年97岁。昨日上午10时,略显寒冷的八宝山告别厅里,身穿素装的400多人默默为张中行送行。 人们熟悉的“燕园三老”中,金克木先生2000年就已仙逝,季羡林先生卧病在床,未名湖畔再也见不到“燕园三老”散步的身影。人们惟有从书中景仰他们的人格、敬叹他们的学识;从后人对他们的讲述中追忆他们的音容。 记者将电话打给张中行先生的大女儿张静和二女儿张文,她们强抑悲伤,回忆起父亲与两位老友的交往。聊到后来,张静无意中说起曾经有一位年轻人打来电话,自我介绍时说“我是写《未名湖畔三雅士》的那个人”。她还说,“燕园三老”得名的由来,固然由于三人都是国学大师,都住在未名湖畔,却也与这篇文章有着很大关系。记者辗转联系上此文的作者段海峰,请他与张老的女儿一起,复原雅士的风流、大师的风采、老人的风貌。 家人眼中的“燕园三老”: 君子之交淡如水 讲述:张静(张中行大女儿) 张文(张中行二女儿) 金克木从没来过我家 在张静、张文印象中,金克木没有去过她家。有一次,金克木派自己的小孙女来送书给张中行。三老写文章时需要的书往往是书店买不到,图书馆也借不到,而他们又很了解彼此的藏书,因此经常相互借书来用。 一次张老开玩笑说,前不久看了金克木写的一篇文章,反复看了3遍也没有看懂。张中行说很多文人都是越老越怪,写的东西越来越专业,能看懂的人越来越少,也不知道是写给谁看的。 张老只去过季家一次 张文回忆,三老都住在北大朗润园8—13公寓。张中行跟季羡林交往比较多。两个人的生活都很简朴,外表尤其朴素。季老还当过副校长,但从外表一点也看不出来。一些不知道的人管他们叫“工友”,还以为他们是传达室的老师傅。 张文说,父亲只去过季羡林家一次,还是被安排的。当时,85岁的父亲终于分到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便从朗润园搬走了。之后,北京电视台一个叫《北京,你早》的栏目要做一期父亲的节目,在拍完他的新家后,又让他去季羡林家坐坐。导演要求两老聊一会儿,问问彼此的近况,然后又要求季羡林把父亲送到门口。 季老是个博学的人,张文说,“我们后辈对他很尊敬,但他是名人,也不好意思跟他打交道。再说,我学化学出身,我们家就我这一辈没有学文的,路上碰见了似乎也没话好说。” 张中行和季羡林都在文章中写过对方,季羡林的那篇叫《我眼中的张中行》。 后辈眼中的“燕园三老”: 名士风范也平凡 讲述:段海峰(《未名湖畔三雅士》作者) 段海峰是内地某杂志主编,与“燕园三老”有多年交往。他告诉记者,他在1992年写那篇文章的初衷,只是迫不及待地想把三位名士的风范告诉大家。却没有想到,这篇文章会被《读者》杂志转载,造就了一段“燕园三老”的佳话。 张中行:提倡节俭的左撇子 段海峰还记得走进张中行家中的情景:“那时张老住在北大朗润园他女儿的宿舍,房间特别小,一进门就是床和桌子,好像就没什么东西了。后来他搬到华园,也还是什么布置都没有,没有装修。”“我去拜访他,如果谈话超过午时,他总是提出请吃饭。”段海峰说,老人家提倡节俭,饭菜不多也不少,每次都是正好吃完。 张中行的幽默,也让段海峰印象深刻。张中行是左撇子,不过,有一次吃饭时,他却用右手执筷。于是,段海峰就开玩笑地问他:“可不可以用左手?”张中行眼睛一闪,说:“我表演给你们看!”随之用左手毫不费力地夹起一粒花生米,脸上露出孩子般得意的笑,大家也跟着笑起来。 然而,最让段海峰景仰的,是张老悲天悯人、和善豁达的修养。他回忆,去北京时,他没有住的地方,张老总让他住在自己家里,“张老和妻子睡床,我就搭个行军床,睡在二老的旁边”。 金克木:见了季老不打招呼 金先生住未名湖畔最西,与季羡林住同一幢楼,但早上散步他见季羡林却不打招呼。他的理论是:打招呼是说废话。他把这种理论再推进一步,甚至读者想请他在书上签名他都不干。 有一回几位读书人买了他和张中行的书,想求签名,先到张中行家,张老签了,但几位拿了签名本却说还想请金先生签名,只怕金先生不答应。张老一听,说:“我带你们去。”率先下楼,后面跟着几个手捧小本本的人,向西百米,二楼,敲开金克木家的门。 几位说明来意,金克木果然摇头:“不签不签。”张中行不吃这套:“人家买我们的书,是对我们的抬举啊。谁带钢笔,拿来。”把笔塞到金克木手里:“签!”金克木虽然不情愿,但只好签了。事后,张中行说:“我在金先生面前还是有面子的。” 季羡林:读者来信每封必回 季羡林住在一楼,北大分给他两个套间。最初,段海峰去拜访他都会先打电话约好时间,后来他却发现,到季先生家,从来没有人挡驾。直接敲门进去,他就在屋里坐着,有时还是他亲自开门。 说起季羡林的认真,那是出了名的。有一回,段海峰供职的刊物要介绍季老,打电话询问他的职务,他竟认真地把年龄、籍贯、职务等介绍逐一相告,连挂名的10多种职务亦不例外。他的意思是既然你问,我就要说清,含含糊糊有悖治学之道。 有位读者在报上读到季老文章,对其中一词不解,于是要了季老地址,修书叩问。不几天,他就收到季老回信,解答他的疑问。后来张中行先生对段海峰说:“季先生的精力我比不了,他每信必复,这得需要多少精力!” 人物档案 张中行的一生 1909年出生于河北香河,1931年入读北京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1935年毕业后,先后在中学及北京大学任教。建国后长期供职于人民教育出版社,从事中学语言教材编辑工作,退休后任人民教育出版社特约编审,直至1997年。主要从事语文、古典文学及思想史的研究。主编及参编的著作有《文言常识》、《文言文选读》(三册)、《古代散文选》(三册)及中学通用语文教材等。自上世纪80年代开始散文随笔创作,出版散文集《负暄琐话》、《负暄续话》等,另著有《文言与白话》、《文言津逮》等,收录于《张中行作品选》六卷。 学者张中行:最像是思想家 人们会说张中行是文学家、教育学家、语言学家、国学大师、哲学家,因为他治学61年,博学多识,造诣深厚,精通中国古典文学,谙详西方哲学,纵观古今,无论哪一方面都成就斐然。他被认为是继周作人之后最出色的散文大家;让几代人受益的中学语文教材,就由他编纂。 不过,张中行认为自己最像思想家;自己最重要的作品是哲学著作《顺生论》。他自认为是思想使他一生中不糊涂。 男人张中行:最舍不得情人 张中行曾说:“人与人不一样。皇帝当然最留恋的是他的天下。而我舍不得的是生命,当然如果我有情人,最舍不得的是情人,人的一生中爱情、友情、亲情中我想还是异性之间的男女情感最让人留恋。这是人的自然要求使然。” 和《青春之歌》作者杨沫有过一段感情的张老,却最终与夫人李芝銮相濡以沫,厮守了半个世纪。李芝銮乃世家独女,清秀温婉,长张老一个半月,两人都属猴,张老称夫人为姐。 张老把婚姻分为4个等级:可意,可过,可忍,不可忍。关于自己的婚恋,他说大部分是“可过”加一点点“可忍”。他曾吟咏诗句:“添衣问老妻。”张老解释道:“吃饭我不知饥饱,老妻不给盛饭,必是饱了。穿衣不知冷暖,老妻不让添衣,必是暖了。”几十年夫妻之情溢于言表。 杂家张中行:最爱写书藏砚 张老一生有两项嗜好,一是书法,一是藏砚。其书法作品还曾在中国美术馆与书法名家启功、欧阳中石等的作品一起展出。他谦说自己“学书不成”,并“归罪”于自己是“生来的左撇子”。对砚,他有独到眼力,还辅之以手,,从石质、形制、款识而辨识出高下。 生活上,张老一生清贫,85岁时才分到一套普通的三居室,屋里摆设极为简陋,除了两书柜书几乎别无他物。老人为自己的住所起了个雅号叫“都市柴门”。他唯一的嗜好是在晚上喝点二锅头。一次,一个晚辈给他送来一瓶“人头马”,张老看报纸上说“人头马”值一千八,想喝了吧,但一想到喝一两就相当于喝掉了一百八十块钱,实在下不了口;这竟然成了张老一件烦恼的事。 专题采写:本报记者蒲荔子 实习生陈祥蕉 图: 这是张中行、李芝銮夫妇在家中合影。资料照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