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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速读:我的丁一之旅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3月04日00:36 重庆晚报

  编者按:《我的丁一之旅》是作家史铁生的新作,人民文学出版社今年一月出版。史铁生,残疾作家,一九八三年和一九八四年分别以《我的遥远的清平湾》和《奶奶的星星》获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主要作品有《务虚笔记》、《病隙随笔》等。《我的丁一之旅》以独特的视觉和写作手法,讲述了一个经过某一人体的永远的行魂,所看到和感知到的两个青年男女对爱情的追求和梦想的幻灭,深刻揭示了人性的善良与丑恶,软弱与坚强。

  所谓“丁一”,既可入乡随俗认作我一度的姓名,亦可溯本求根,理解为我所经历的一段时期,经过的一处地域,经受的一种磨难抑或承受的一次担负。这么说吧,在我漫长或无尽的旅行中,到过的生命数不胜数,曾有一回是在丁一。

  其实,芸芸众生之中,我所以选中丁一,重要的一条是看他天生情种。然而我只看重了情种的聪慧多才,却忽视了情种的天生好色。

  春花秋月,丁一成长,其目光一旦凝聚我即发现,那已是毫不犹豫地朝向了女人。院子里男孩、女孩各一群,此人一动步,便坚定地走进了女孩群中,追在女孩屁股后头甘做仆从。

  丁一的想象力丰富。他相信女孩冰肌玉骨,都是天生洁净不染尘泥的。丁一喜欢那些女孩。不是哪个,而是所有,是朦胧却具诱惑的她们。哪个,还没一定。但肯定,她已经在了。自打我与夏娃在伊甸分手,便注定她已经来到人间!丁一把久存于心的一份困扰独对我说:大家本来都是好好的,为什么就会那样?当他以其少年的痴迷样问我时,我听出丁一正在或者将要,步入爱情了。

  那晚,丁一做了个梦。梦里有舞房,有一个脉脉含情着素白衣裙的女子,像是他小时候心向往之的“白雪公主”,阿春,或者阿秋。丁一想吻她,却突然被喝骂一声“臭流氓”,于是一切均告停止。

  这梦好像是个先兆。“流氓”的喝骂和素白衣裙的袭扰,或丁一对那朦胧女子的魂牵梦萦,结果,抑郁积累并欲望煎熬,此丁一体内长出恶毒的花株,终于病倒了。我于其中自也是难得安逸。我总好像要从丁一中甩出去似的———忽悠悠脱离,或虚飘飘飞散。我陪他去医院。我们领到了一个“癌”字。

  丁一先是悲声大作,接着就准备自杀,准备自暴自弃。虽然丁一的死对我构成不了多大的影响,因为作为永远的行魂,就算他死了,我也可以另找比如像我曾经历过的史铁生或其他人,但我和他毕竟有感情,也就劝他要坚强,不要放弃。也许是我的话起了作用,或者是他欲望充沛,他果真振作了起来,开始奋发图强。

  他首先想到写作。先是写了两篇小说,寄出去没回音。又写了几组诗歌,没反响。这一回他写了出小戏。他写自己,乐观,坚强。没过多久,他果然获得了不大不小的成功,一位导演看上了他的剧本,并搬上了舞台。丁一乐坏了。

  病算什么?乐观的丁一,坚强的丁一,年轻有为的丁一,被媒体频频关注的和在众多漂亮女演员中如鱼得水的丁一,真他妈神了———他的病居然好了!

  既然病好了,我就对他说,我们去寻找夏娃?不料他笑笑,报以漠然一瞥,他只注重性,注重任何美丽的女子,不需要执著的寻找。于是我看见:赤裸的丁一与一个赤裸的女子……

  一切均未出我所料,那丁一,花间裙下无师自通,况且大病已去,春光正好,他哪里还顾得上我,哪里还顾得夏娃,哪里还管得了什么伊甸之约。于是乎曾有一度,丁一艳绩频频战无不胜。

  经历了许多女人,盛夏方临,丁一疲态尽显,已是江郎才尽。床榻之上,惟两具虚白的人形寂静无声。

  事实让我警醒:我与丁一毕竟志趣不同!他沉迷于美形美器,我犹自盼念夏娃的魂踪。

  接下来,历尽女人对女人不再激情的丁一空虚的丁一居然开始酗酒嫖娼了。一天,丁一嫖娼被抓进了派出所。从派出所出来,在一家酒馆,碰见一位熟人,我的“丁一之旅”又一次发生了重大转折。

  这人叫秦汉。秦汉有一个妹妹叫秦娥,是丁一同年级的同学,离了婚,有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叫问问。秦汉邀丁一去他家看了一部关于性的片子,给丁一讲了一番很通透的关于性的话。下次见了娥,没几句话,他们就谈论那部片子,谈论性和爱。他们边谈边笑,非常默契,心无芥蒂。他们的话不时带给对方以惊喜。我突然感到一阵久违的温馨。娥膝碰膝地在丁一面前坐下,毫不掩饰惊喜后的轻松、愉快,甚至亲近。

  这时我已经明白,丁与娥的爱恋已是在所难免。唔,夏娃,夏娃!我想娥会不会就是夏娃?

  这夜丁一梦寐纷纭。一会儿是娥,一会儿又是那位久违了的素白衣裙的女子,最后完全恢复成娥的容貌和娥的声音,娥笑问他第一次接触女人的身体是什么时候?他红着脸讲述了十五岁那年夏天的晚上,在桂花树盛开的小花园里,他抚摸那个穿素白衣裙名叫泠泠的少女却又不敢完全拥有她的情景。

  某一个秋天的早晨,我和丁一走进娥的房门,看见娥在教问问弹钢琴。钢琴弹了一遍又一遍。我终于忍不住说你也会这样折磨孩子吗?问问终于解放,跑到了院子里。一会儿,她就满身大汗,浑身是土了。娥说,现在我有些后悔,也许我不该生她出来。我说那你呢,你该来吗?她说这不是我能管的事。我说那她呢,是你能管的?一个人,来了之后,才能考虑他该不该来,换句话说,问自己该不该来的人都是因为他已经来了。

  娥瞪大了眼睛,透过丁一,直接看我。

  我又说,你没有权力不让谁来,甚至你都没资格考虑这件事,因为,一切能够这样问的人,都已经从伊甸起程。

  娥瞪大眼睛直接看着我。

  我说问问也是从那儿来,或者说,有一个必然要从那儿来的小姑娘,碰巧名叫问问。

  娥瞪大的眼睛里,渐渐有了夏娃的消息。

  我说,你,我,她,以及所有的人,都是那一次分别的后果,都是那一次起程之后的路途。

  我感到,夏娃正在娥的目光中鲜活起来。我听见,夏娃正在娥的身体里动荡起来。我看见,夏娃终于发现了我,发现我在丁一中等候她,已经多年。我没想到她竟会是如此果敢———娥一下子抱住丁一,贴在他耳边说,你不能走了,从今天起你不能再离开我。她躺进丁一怀里说,是的,你跑不掉了,你已经落网了……

  啊,那个美妙的夜晚!那个疯狂的夜晚!月在中天,风在近旁,丁一或我,与娥或夏娃在千万年的等待后,终于融为了一体。

  又一个盛夏之夜。在只有风和月光,只有丁一和娥的房间里,娥悄无声息地穿上一袭素白衣裙。丁一发现,娥像极了泠泠。他问娥,你就是泠泠吗?娥说我是,我就是那个桂花树盛开的夏夜与你相遇后花园的泠泠。丁一欣喜若狂。

  有一天,在秦汉家里,丁一认识了秦汉的女友吕萨。吕萨美好的身材令天生情种的丁一怦然心动。

  前面说过,丁一是个写剧本的天才。和娥在一起的日子里,丁一写了个剧本叫《空墙之夜》,是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的故事。丁一没先给娥看,也没给秦汉看。吕萨成了他的第一位读者。在草地上,吕萨为剧本所感动,并喜欢上了丁一的才情。在与丁一的交谈中,她告诉丁一她并不怎么喜欢秦汉,因为秦汉不懂得性,是一个泛爱论者,更主要的是,秦汉心里装着一个叫鸥的女人。这让丁一窃喜。在随后的交往中,丁一以其高明的手腕,让吕萨渐渐爱上了他。

  在娥的房间里,娥,吕萨和丁一演义三个人的戏剧,或者说是三个人的爱情。丁一对吕萨表现出的激情,令娥暗生愁苦。

  有一次去秦汉家,秦汉讲给丁一一个传说,说是几年前诗人岛和他所爱的两个女人,画家丹和画家青,一起离开这个喧嚣的城市,去了一个无名的海岛诗意地栖居,那个岛后来就叫作了丹青岛。丹青岛的传说,让丁一心生向往。

  夏天就快过完的时候,问问的亲生父亲商周突然从国外回来了。娥向丁一讲述他们的过去,讲那个让她心动的男人。丁一问,我,还可以选择我们的那个约定吗?娥含着热泪说当然。丁一说,到了我应该选择离开的时候,请提醒我,好吗?两人挥泪而吻。这情景又让我想起了阿春和阿秋,想起泠泠那一身素白的衣裙,想起伊甸,伊甸之外的浩渺与空寂,想起在一条永远的旅途上我生生世世的寻找……

  丁一去了一趟E城。刚一回来,娥就把他叫去,说问问就要上学了,为了不让她在学校受人歧视,我准备让她认回自己的爸爸。丁一想这一刻果然还是来了,恨恨地问你还是爱着商周?娥说无所谓爱与不爱,他是一个好人,我只是想过正常人的生活,何况,吕萨已经爱上了你,你得对她有个交代。

  丁一心碎神伤。我却爱莫能助。

  此后丁一又回到了从前,开始不断地酗酒,不断地做噩梦。

  这一年接近末尾的时候,风传起一个消息:那个小小的丹青岛上发生了一场惨剧:诗人岛杀死了画家丹,画家青则不知去向。

  又过了不久,吕萨来给丁一辞行,说是陪秦汉去南方,去丹青岛找一个人。那个人姓欧,叫欧青,也就是画家青。

  娥还是走了。她给丁一留下张纸条:我走了,暂不知落脚何方。问问跟商周去了。我会永远记得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顺便说一句:秦汉是不会娶吕萨的,他连来生来世都已经许给了鸥。

  见那纸条,丁摇头不语,似笑非笑,泪落潸潸。

  这最可怕。“哀莫大于心死”。没过多久,那恶毒的花株,或因不断地沐浴了忧哀与怨恨,终于盛开且不断壮大,赢得了对生命的压倒性优势。我不得不离开丁一了。

  离开丁一,逆时间而飞。我告别了娥的住所,告别了曾与吕萨长谈的草地,告别了问问的卧室,秦汉的居处,泠泠的家门,我初来丁一时的那个小院。然后我横向于时间飞翔,去寻找“丹青岛”。

  史铁生/著唐凌逸/缩写

  网络编辑:甘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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