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来打工女 游离在城市边缘(图)

　　怀着梦想来到城市的打工女。

　　王华坐在她经常睡觉的“床铺”上。

　　卖菜是小徐每天生活的全部。

　　乐观坚强的蔡艳萍笑容特别灿烂。 ■文／图记者王晓英 王昕 实习生田敏

　　阅读提示

　　我们生活的这个城市中，有这样一群外来打工女，她们为了自己的梦想和目标，从沉寂贫瘠的农村来到喧嚣繁华的城市，蜗居在某个角落，艰难地生活着，努力地融入这座城市。她们无暇过节，甚至根本就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属于自己的节日。“三八”节到了，让我们把温暖的目光投向她们，去了解不为我们所知的世界，也给她们送上最诚挚和真心的祝福。

　　学会承受和坚强

　　人物：王华

　　职业：搓澡工

　　梦想：西安是打工生活的最后一站

　　王华的狗年除夕是独自一人在澡堂内度过的。和平常一样，打扫完各处的卫生已经是凌晨1点多了。没有热闹的春节晚会，王华一人躺在澡堂里简易的“床铺”上久久无法入睡，而她的年夜饭则是从不远处超市买回来的几样零食。

　　37岁的王华是南郊“真心浴池”内一名替人搓澡的妇女，她的家在河南周口市商水县。娇嫩的皮肤和俊秀的外形，让第一次见到她的人以为她就是城里的女人。

　　王华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自从七八年前和丈夫一起从老家出来干起替人搓澡的工作，照顾孩子的责任就落在了老人身上。几年间，王华和丈夫的足迹已经遍及了四五个省市，替人搓澡的工作却几乎没有变过。三个月前，她和丈夫在老乡的介绍下来到了西安。王华说：“这是自己在外打工的最后一站了。”

　　王华的家在农村，经济上并不富裕。上有老下有小，三个孩子都要上学。看着村里不少在外地打工的人都挣到了钱，给自家盖起了房子，买来了新家具。拥有初中学历的王华暗自思量：“自己也不比别人笨，还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小学老师，为什么不能走出去靠自己的双手挣点钱。”在一位老乡的介绍下，王华决定和丈夫一起到河北打工，工作是在澡堂里替人搓澡。搓澡看上去是相对轻松的力气活，可没料到的困难和辛酸却接踵而至。

　　想起第一次在澡堂内替人搓澡，王华说：“那时感觉自己干的工作很丢人，都不好意思在澡堂内脱衣服。”搓一个澡能收入三四块钱，刚开始王华并不知道怎样给人搓澡，可为了能多收入一些钱，她也会告诉别人没问题，自己搓得很好。碰到生意清淡时，她为了能多拉些生意，甚至为别人免费搓澡，而忙碌起来一天要给二三十个人搓澡，常常累得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她双手肿胀，手心破烂，双腿也肿得老粗。每到这时，痛苦的她都会暗暗流泪。可想想孩子，她又咬着牙往伤口处抹点药膏，第二天继续替人搓澡。碰到一些难听甚至歧视的话语，王华也渐渐学会了承受和坚强。

　　给人搓澡的生活是单调和辛苦的。在河北打了两年工后，王华又和丈夫一起来到北京，没有任何目标，没有任何亲人，两人只得在北京郊区的澡堂内一一询问。站在北京城的立交桥上，看着路上车水马龙的景象和匆匆忙忙的人群，王华难过极了：“这么大的城市难道就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她和丈夫都找到了搓澡的工作，一干就是两年。两年里，王华说自己几乎没有离开过工作的地方，最熟悉的就是火车站，北京的旅游点她就去过天安门和颐和园。在北京打了两年工，王华又和丈夫一起到天津、大连、山东等地给人搓澡，艰辛的劳动换回了生活的慢慢好转。回忆起这些，王华不时流出辛酸的眼泪。她说：“为了孩子，受些苦也值了，不能让孩子再和我们一样出来吃苦。”如今，13岁的大女儿已经上了初中，两个小点的孩子也上了小学。

　　三个月前，王华和丈夫在老乡的介绍下来到西安。两人用几年搓澡积攒下来的钱，又向老乡借了一些钱后，开起了这家浴池。虽然当了“老板”，可她还是负责女澡堂的搓澡，丈夫则在楼上负责男澡堂的搓澡，生活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为了防止澡堂内的炉火熄灭，王华依旧要经常睡在澡堂里的简易床上，吃着简单的饭菜。因为才开张生意并不是特别好，王华在身体的劳累之余又多了一份心里的焦虑。

　　快到“三八”节了，王华没想着出去玩一玩，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澡堂的生意能再好些，把欠的债尽快还清，如果那样就可以在西安落脚了。赚了足够的钱，她还想把老家的孩子接来西安上学。

　　让儿子做个城里人

　　人物：小徐

　　职业：卖菜

　　梦想：能够融入这座城市

　　凌晨3点钟，空气中还透着丝丝寒意，整个城市还处在安静的休眠期，马路上也全没有白天的喧嚣和热闹。但是，对于小徐来说，这可是一天中最忙碌的时间。她和丈夫此时已在电子商城附近或在土门忙着批发蔬菜了。

　　26岁的小徐，来自安徽农村，现在朱雀北路蔬菜副食市场里卖菜。对于这个城市和这份工作，她还很生疏。毕竟她来到这里干这个活，也不过20多天。

　　小徐和许许多多农村女孩有着一样的生活经历，中学毕业后在家，然后相亲、结婚、生子。如今孩子已经2岁了，年纪轻轻的她也不愿总呆在家里，想出来找点事、赚点钱。但是她也明白，现在找工作并不容易。刚好家里在西安有个亲戚，她就和丈夫离家来到了西安。租了间房住下后，经亲戚帮忙，在市场里做起了卖菜的小生意。

　　每天凌晨三四点钟，他们就开始忙着从大市场那边批发当天需要的蔬菜，然后蹬将近一个小时的三轮车拉到蔬菜市场自己的摊位上，整理好菜，天基本就亮了。一整天小徐和丈夫就呆在市场里，吃饭也是在市场里凑合。一直到晚上七八点钟的时候，他们才会收摊回到住处。这就是她们一天生活的全部，忙碌而辛苦。

　　小徐说，以前没卖过菜，刚开始各方面的情况都不熟悉，做了几天就渐渐熟了，她和丈夫都是很好说话的人，有时顾客砍价狠了点，他们也就凑合着卖，宁愿自己少赚点。小徐坦言，这20多天来，她卖菜也没赚到多少钱，有时候一天下来还可能会倒贴。再碰到几个难缠的顾客，就更麻烦了。有一次，有个男人直接抓了两个土豆，没有付钱就走人，说他拿去吃了。遇到这种情况，小徐夫妇也只能无奈地笑笑算了。

　　如今，小徐对卖菜生活已经基本适应。但对于这个城市依旧陌生，大雁塔、钟楼这些名胜古迹她没去看过，开元、百盛这样的购物商场她只是听一起卖菜的人说过。谈到以后的生活打算，小徐说：“先做做看吧，吃苦受累都不怕，只要能挣到钱，就可以把孩子接过来，让他在西安上学，接受良好的教育，以后别像我们一样再卖菜，做个堂堂正正的城里人。”

　　虽然人已在西安，可是每过几天，小徐总会打个电话回家。毕竟，家里2岁的儿子和上了年纪的老人让她牵挂，听听儿子的声音，对小徐来说，这是最高兴的时刻，可也经常让她忍不住流眼泪。以后的生活还是个未知数，也许像现在一样继续寄居在外，但只要有着憧憬和希望，未来就不再寂寞、遥远。

　　一直干到女儿毕业

　　人物：王容

　　职业：擦鞋工

　　梦想：上大学的女儿幸福快乐

　　孩子是母亲手心里的宝。

　　王容每天不辞辛苦地坐在街上给人擦皮鞋，为的就是让自己读大学的女儿能有学费完成学业。

　　每天一大早，她就背着工具袋，拿个小圆凳，坐在行人较多的马路边开始一天的工作。她眼睛盯着的，眼里看到的，全是从自己面前匆匆而过的一双双皮鞋。

　　“先生，擦擦鞋吧。”“小姐，来擦鞋吧。”

　　她不关心顾客的年龄、打扮，她只知道，自己每擦一双鞋，就又积攒了一点收入。对她来说，擦鞋才是最最重要的事，因为这与女儿的学业息息相关。刚从四川来西安的时候，她也想寻个合适的工作干。可是，已经50岁的农村妇女，没有手艺也没有文化，找活还真不容易。丈夫如今在工地上给人打工，她在西安租来的不到10平米的“家”里呆了几天后，实在呆不住了，上街看到别人擦皮鞋，觉得这个不怎么难，自己也可以干，看着别人擦鞋学了两天，她就准备好东西，成了街头擦皮鞋中的一员。王容说，现在一天能擦二十几双鞋，每双1元钱，这些就是她一天的收入，除去房租和生活开支，自己能挣到的也实在没有多少。

　　记者：“您女儿多大？读几年级？”王容：“21岁了，上大三，快毕业了。”

　　记者：“您年纪这么大了，每天在街上擦鞋这么辛苦，打算干到什么时候？”

　　王容：“不知道，但肯定要一直干到女儿毕业。”记者：“哦，女儿毕业了，您就能歇歇了。”

　　王容：“哪能歇啊，我们没什么门路，又帮不上忙。还不知道她将来找工作会怎么样？指不定还得花不少钱呢？”

　　记者：“您在外面打工挣钱供她读书，女儿怎么想？”

　　王容：“娃也挺难受的，那也没办法。不过她书念的好，我愿意供她念出来。”

　　记者：“要是女儿找到好工作，有能力照顾你了，是不是该回家享福了？”

　　王容：“真那样就好了，不过还没想过。以后的事，谁知道？”

　　和记者谈话，被一名要擦鞋的顾客临时打断了。见来了人，王容赶忙热情招呼，并拿出工具开始擦鞋。她做得很认真，挽裤脚、插上防油渍的小纸板、擦拭、上油。可是，女顾客好像对她的手艺并不怎么赞赏，嫌她动作太慢。王容又赶紧加快速度，这时女顾客突然指着她刚放下的鞋油厉声喝道：“你怎么搞的，不是说了刷白色油吗？你那拿的明明是棕色油。”虽然这名女顾客的皮鞋明明是棕色的，可王容还是连连道歉，又重新拿白色鞋油打了一遍，才算将事情平息。王容说，有时难免会出点岔子，遭人白眼也是有的。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其实，对于她来说，遭人白眼还不算什么，最艰难的是她做的事情“不合法”，属于占道经营。一天之中，她不敢总是呆在一个地方，得时刻“打游击”。即使干活的时候，还要防着城管人员的检查。这样的生活，对于和她一样在路边擦鞋的人来说并不陌生。她说：“我们也不想这样，可是有什么办法，都是为了生活啊。”

　　外面的日子并不好过，而对于这座城市来说，王容也只不过是个匆匆的过客，这里不是她的家，也没有她的家。但只要一说起上大学的女儿，她总是一脸自豪，仿佛看到了不远的家和希望。她的愿望很简单，只要女儿幸福，她就快乐。自己在外所受的苦，也就有了价值。

　　做什么并不重要

　　人物：刘惠霞

　　职业：打短工

　　梦想：繁华都市里能多一份温暖

　　周日下午2点，记者走进文艺路北口的碑林区临时劳务市场，一眼就注意到了刘惠霞。

　　刘惠霞个子不高，胖胖的，穿着玫红色的棉袄，很朴素，始终很安静，看起来很好说话的那种人，后来和她的交谈，也证实了记者事先的判断。

　　劳务市场里来找工作的人很多，狭小的市场显得十分拥挤。45岁的刘惠霞却一直站在角落处观望，她也是来找工作的，不过她对刚才的信息显然没什么兴趣，仍然愿意静静地等待着自己中意的工作，并不盲目着去凑热闹。

　　交谈中，记者得知，刘惠霞是长安人，过完年就来城里打工了，一个多月中，她换过好几份工作，做过保洁员、看护过病人、照顾过小孩……她说，自己的两个孩子都大了。老大已经在外地打工，小的正在读高中，在家里有爷爷奶奶照顾着，自己没什么后顾之忧，所以农闲的时候就出来干点零活，补贴家用。她并不做长期工，也不会去外地。因为这样一来，人就被绑死了，家里有急事自己就顾不上。打短工就方便得多，可以自由掌握。农忙的时候，她还可以继续回家打理庄稼。

　　刘惠霞已经有五六年这样打短工的经历了，打短工挣的工资不多，而且极不稳定，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有时还会遇到干了活拿不到钱的情况。因为是短工，有的工作也就一两天，因此即使吃了亏，她也不会很伤心，只当是没遇见好人。不过，她也向记者透露，自己比较喜欢到医院做看护。她说，照顾人的活，自己还很内行，而且遇到的人也不坏。

　　“一直打短工，你在西安有固定住所吗？”记者问道。刘惠霞顺手指了指劳务市场尽头几间低矮的房子，原来那里面有一些简易的木板床，是十几人的大通铺，1块5毛钱一晚上。“能有个睡觉的地方已经很不错了，而且也不太贵。找到活后，雇主家可以住就住在雇主家，没地住的晚上再回到这里。干了一天活，早都累了，倒头就能睡着，条件好不好都无所谓。没活干的时候就会很想家，想儿子。”这样的住宿条件，刘惠霞倒是很满足。

　　当记者走出劳务市场的时候，刘惠霞还在等待合适的机会。对于下一份工作，她依然没什么具体的要求，遇到了合适的就去试一试，做什么并不重要。

　　感觉自己挺幸福

　　人物：蔡艳萍

　　职业：送报员

　　梦想：小女儿的心脏病能早点康复

　　每天早上5点半左右，35岁的发行员蔡艳萍起床后照例会准备好孩子和丈夫的早餐，然后洗梳完毕，骑车到附近的《西安晚报》韦曲发行站做送报前的准备工作。从去年8月炎热的夏季开始，第一次当发行员的蔡艳萍经历了送报最难熬的夏季和冬季，本想着她应该对这份辛苦的工作有所感慨，但蔡艳萍的回答却非常轻松：“送报一点都不累，我感觉自己挺幸福的。”

　　“感觉挺幸福”的蔡艳萍其实碰到的坎坷比一般女人都多。10年前，当她从长安区周边的农村嫁到县城后，她和丈夫就过起了租房生活的日子。丈夫长年在建筑工地打工，那时的蔡艳萍则在附近摆起小摊，两人的生活幸福且安稳。虽然经济上比较拮据，但大女儿的出生给一家人带来了无穷的乐趣，蔡艳萍也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然而，不幸和打击却伴随着二女儿的出生降临到了一家人身上。

　　8年前，二女儿出生后即被诊断为“先天性心脏病”。这对于生活清苦的一家人无疑是沉重的打击。得知这一情况后，不少亲戚朋友都劝蔡艳萍将小女儿送给别人。难舍那一份母女情，蔡艳萍决定和丈夫悉心抚养孩子，并要将孩子的病治好。

　　孩子病弱的身体需要照顾，更需要治疗。蔡艳萍只好放下自己手头的工作，专职做起了家庭主妇，可这样家里的情况变得更加拮据。“那时候不知道自己哭过多少回，真难熬呀。”回忆起那段日子，蔡艳萍的眼中又闪烁出点点泪花。

　　但眼泪和苦恼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开始和丈夫一起抱着小女儿四处求医，西安的大小医院不知跑了多少家，可经济上的困难还是无法让孩子立刻得到手术治疗。于是，蔡艳萍只好先让孩子吃药维持，常常是把大女儿送到学校，她又立刻跑回家里照看二女儿，生怕孩子乱脱衣服引发感冒。就这样，她的世界里几乎让孩子占满了。

　　眼看着小女儿一天天长大，蔡艳萍不能再把孩子的病这样拖下去了，她得自己出来工作，一个月挣上几百元钱，那样孩子就能早点做手术。应聘到发行站当送报员后，每天早早出门送报，无论天冷天热她都会骑上自行车一个小区一个小区地跑，楼上楼下停不下脚步。同时，她也是不少读者公认的“大好人”。现在，蔡艳萍负责周围七个小区的送报，每天早上工作三四个小时。在玉门小区，她在送报之余还主动帮助一对老人拖地洗衣服，热情的服务换来了老人的认可。有时送完报，老人会像对待自己的亲闺女那样给蔡艳萍拿上好吃的东西。

　　“咱要对得住孩子，无论如何都要把孩子的病看好。”现在，蔡艳萍的大女儿已经上小学五年级了，小女儿一直在家休息。平时没事，只有初中学历的蔡艳萍还会教小女儿认点字。可孩子的病仍是她最关注的事情。“我就是希望孩子的病能早点好。”现在，一家人仍旧住在租来的屋内，至于什么时候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买得上房子，蔡艳萍说自己压根没有考虑：“住在什么地方不重要，只要我们一家人能健康平安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