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病的钱没办法省，只能省房租了

　　他们来自外地，他们生病了。

　　在亲人的陪伴下，他们不远千里，来上海治病。与病魔的抗争是一场“持久战”，必须先寻找安身之所。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很穷。于是，在大医院附近，出现了许多廉价的私人出租屋。

　　房间狭小黑暗、空气混浊、安全隐患突出、没有租房许可证，但便宜，所以供不应求。昨天，记者走进东安路上某大医院旁的一间私人出租屋，倾听他们在贫困和病痛折磨下发出的声音。

　　李启硕：每天被油烟熏4个小时做化疗放疗等了15天

　　下午3时，孟庆花搀扶着儿子李启硕，缓缓推开门。房门破旧，没有门牌号码，这里距离医院，不足1000米。

　　去年底，18岁的李启硕被查出患有肺癌。1月5日，他在上海市胸科医院动手术切除肿瘤后，回连云港老家过年。

　　元宵节前夜，母子俩重返上海，到肿瘤医院接受化疗和放疗，其间无需住院。

　　从化疗到放疗，母子俩等了足足15天。“每次去医院，都让我们再等等，放疗病人太多。”孟庆花紧锁双眉，低声说。她患胃下垂已有多年，瘦得几乎脱了形。

　　上周五，放疗终于开始。计划做20次，周一至周五，每天1次，每次3分钟。为此，母子俩只能继续留守上海，他们已租房24天，至少还要再租28天。

　　6平方米房内放2张床

　　屋子被分隔出十多个类似的空间。每日房价分别为25元、35元、45元。孟庆花租的这间约6个平方米，是价格最贵的。

　　“2个床位，开价45元，好不容易还价到40元。”孟庆花叹了口气说，“我住的时间长，让房东便宜点。”

　　她去附近的几家旅馆问，最低房租每天70元。“条件确实好，宽敞、通风、干净，但是太贵了，承担不起。”

　　母子俩一路打听，总算找到了这里。选择最贵的房间，是因为“25元的实在太挤，35元的没窗户，一天到晚都是漆黑的”。

　　家里的经济支柱倒下了

　　来上海前，孟庆花在家务农。田里的粮食蔬菜，勉强够自己吃。丈夫李大杰是小学教师，月收入1000元，是家里的经济支柱。

　　去年初，李大杰突发脑血栓，生活不能自理，由70多岁的老父母照顾。“爷爷奶奶有糖尿病和高血压，身体也不好。”李启硕是家中独子，父亲病倒时，2个姐姐正在读大学。

　　2003年，李启硕动过一次大手术，花费近5万元，找亲戚七拼八凑挺了过去，但这次又要花十多万元。“前年向亲戚借的钱还没还清，这次只能贷款了。”孟庆花说。

　　十多家房客做饭要排队

　　进房间前，母子俩必须走过公用厨房和狭长的走廊。走廊窄得只够一个人通过，厨房终日光线昏暗，由十多家房客共用。

　　“这里的条件算不错了，水、电、煤充足，还提供一个旧电饭煲。”李启硕面色惨白，苦笑着说，“最难忍受的是油烟味，一到做饭时间，满屋子都是。”尽管提过多次，但房东一直没装脱排油烟机，李启硕的肺每天至少要被油烟熏4个小时。

　　房间里显得凌乱不堪，身心俱疲的孟庆花无暇收拾屋子。地板上，碎头发随处可见，李启硕正在忍受化疗后脱发的煎熬。

　　程秀英：复查有问题，咱也治不起了3个平方米每天租金20元

　　陈天飞、程秀英夫妇，河南省淮滨县人，在昆山打工。

　　他们住在孟庆花母子隔壁，房租每天20元。不到3个平方米的空间里，除了一张单人床，就是一张小方桌。

　　程秀英是乳腺癌患者，一年前在郑州接受手术，昨天来上海复查。“明天拿检查报告，本想回昆山的。”陈天飞后来改变了主意，是因为算了一笔账——回昆山，要转3次车，车费分别是3元、8元、2元，两人来回52元；不回去，住宿费20元，吃饭每人5元，一共只要30元，还能省去舟车劳顿。

　　他选择3平方米房间的另一个原因是，上周日，夫妻俩来上海复查过一次。结果碰到医生休息，白白损失了52元，只能悻悻而归。这一次，他们索性不走了。

　　共花了将近7万元医疗费

　　陈天飞坐在床边，猛吸一口烟，吐起了苦水。

　　2004年，他到昆山当油漆工。最近工钱刚涨到每天60元，月收入已接近2000元。2个女儿都已自立，只要负担独子上学，手头还算宽裕。

　　但病魔突袭程秀英。手术、化疗、放疗历时半年，放疗还带来严重副作用，造成胸口大面积烧伤。“医院说有副作用是正常的，不算医疗事故。”老陈忿忿不平地说。治疗烧伤，他又多花了将近1万元。

　　老陈辞了工作，陪妻子到淮滨、驻马店、郑州等地多家医院治病，共花了将近7万元医疗费，其中4万多元是向亲戚朋友借的。

　　“医生起初告诉我，只要1万元，结果却翻了几番。后来才知道，1万元只是手术费，化疗和放疗都很贵的。”

　　为了还债大病初愈就打工

　　今年元宵节，为了尽快还债，夫妻俩一起回到昆山打工。

　　凭着娴熟的手艺，他很快回到原公司干老本行，程秀英也准备做点小生意。“想在工地边卖水饺，三轮车、炉子、锅子，都买好了，花了将近300元。听说这个生意好做，一天就能净赚100元。”再加上此前花掉的路费、房租、水电煤、液化气、煤气罐押金，陈天飞这次带来的2300元，只剩200多元了。

　　程秀英大病初愈，刚想大干一场，但是上周六，她的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今天复查花了670元，万一病情复发，起码还要花六七万元，到哪里去借？我们只能放弃治疗，回老家。”程秀英说话时，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3个平方米的房间内，放下一张单人床后，只容得下一张小桌子栗荣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