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蓝色忧郁中飘行

　　■文/张继玺

　　丹麦王国的欧登赛城的贫民区。

　　夕阳西下。一扇窗户在晚风中拍打着。一只黑鸟鸣唱着。一个小男孩在叫喊着，还有他的母亲穿着棕色印花布的衣服和他的父亲一同在森林里。他们每年都出去踏青。一年一

　　五十多年过去了，昔日的小男孩已经成为了老人。他外表古怪，内心忧郁。老人来到了同一片森林里。一切却已景是人非。老人沉默着，静静地坐着，望着一棵树桩。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太阳和一些蝴蝶。绿叶发出香气。他在想什么呢？他在想什么吗？他不想什么，这是天堂，蓝色的天堂。蓝色的空气在他面前膨胀起来。他飘行着，像一只天鹅。

　　难道现在不是春天吗？苹果树不是挂满了红白色的花朵吗？他喜欢在暖融融的阳光下散步，问候鲜花绿草———就像在孩提时代和父母踏青那样。

　　年少时代，他曾在一个星空清明的夜晚萌生出一个信念：应当去漂泊，就像思想那样自由，从南方的棕榈树丛一直到北方的小丘，在北极光之间翱翔过两极的冰雪，被不落的太阳照亮，俯瞰晚霞融化在朝霞之中。

　　多少年来，这个来自丹麦王国最底层的人，在旅途中四处漂泊，他的行囊里只有两件衬衫，一瓶墨水，一支鹅毛笔。在漂泊中，他一直怀有许多灿烂的纯真梦想，有瑰丽，有凄美，有温暖，也有失意。他也渴望关注，渴望富有，梦想出人头地。然而因其生性敏感偏激，注定要饱受摧残，即使对待爱情，也把对象选定在一个个几乎永远不可能跟他谈婚论嫁的女人身上。他选择的是一种热爱失败、钟情死亡的生命豪情。

　　然而，即使一切都失去了，依然有童话陪伴着这个丹麦人。他用创作打破幻想和现实之间的界限，证明了上帝赐予人们的自由与可能。他把自己生存中残酷的现实升华为一个个人们都能够熟悉的童话故事。在他笔下，玩具、蔬菜和鞋都可发出自己独特的声音。于他而言，童话犹如藏在心中的种子，只消轻轻触动，一个阳光之吻，一滴雨水，它便可开花、结果。这些花果又很有诗意，不滥情，并且充满了对这个世界上看似细微烦琐的事物的迷恋。使那些在深渊中生活的苦难者品尝到黑暗的芬芳。因为身处苦境，才能渴望体验幸福的滋味，向往童话中的快乐世界。

　　这是一个充满爱心的人，以一种关爱的情怀和才华去拥抱一切。与少数天才人物的命运一样，为才华而活的后果往往是最终过上一种单调而注定孤独的私人生活。

　　许多年来，丹麦人常常做一个相同的梦：把一个蓝色的花环放在自己头上。在黑暗中醒来，却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有一天夜晚，这个梦境再次出现，老人在黑暗中合起双手：感谢上帝，现在苦难结束！清晨，人们发现他微笑着死去。这个孤独漂泊一生的丹麦人———童话大师安徒生至此走完自己的人生历程。

　　美好的东西却不会随时间的流逝而消亡。至今，安徒生留下的那些动人的言语依然是人们内心深处最纯洁最神奇最清澈的记忆。在哥本哈根的海边，他所创造的美人鱼静静地坐在礁石上凝望着大海。教堂边安徒生的铜像也静静地看着过往的路人。如今的他已不再是两百年前那个愤世嫉俗、批判现实的青年，他的面孔现在温和而恬静。为了他的缘故，这个城市变得灿烂；为了他的缘故，所有的人都在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