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重走集体路，小岗村有点迷糊

　　作者：党国英

　　据《南方都市报》近日报道，著名的安徽小岗村的领导人在走访更为著名的河南南街村时，表示小岗村将结束土地承包经营制度，重新走回原来的集体经营制度。在我看来，小岗村的领导人有些迷糊。

　　农业生产，特别是种植业生产不适合在集体所有制之下采用集体耕作方式，因为这种方式产生的协调组织成本和监督成本很高，经济效率无法保证。如果这种方式再加上盲目的指令性计划，可能要发生人为的大饥荒。我们有历史教训。中国农民曾经自发地抵制这种制度安排，并付出了代价。当年小岗村的干部和农民就在这种抵制中受过煎熬。好在上世纪80年代初做出了明智选择，使我国农村广泛推行了家庭承包经营制度，建立了一种比较适应农业生产的耕作制度，农业生产的倒退才得以停止，食品匮乏的时代一举结束。事实上，小岗村的农民也告别了过去不得温饱的时代。

　　让小岗村人感到不解的是，他们的日子没有像沿海发达地区的村庄那样蒸蒸日上，这也许是他们的领导人想走回头路的原因。其实，从大背景来说，小岗村要发达起来还就是不容易。土地资源质量不高，数量不多，依靠农业决不会过上富裕日子；交通条件和人力资源的限制，又使这里难以发展工业经济。依靠劳动力转移也只能让农民攒一点盖房娶媳妇的钱。盛名之下的拮据生活让他们心理不平衡。

　　然而，小岗村领导人在心理矛盾之中偏偏想到了南街村这个榜样。其实他们应该看到，全世界最发达的农业是以家庭农场为基础的，全世界发展最好、数量最大的企业是民营企业，可是，他们对这基本事实视而不见。也许他们以为那是不可学的，于是就学南街村这个榜样。

　　我国有部农村土地承包法，但这部法律没有强制所有村庄都搞土地承包，于是，在全国就剩了为数极少的村庄坚持了农业集体经营制度。平心而论，这些村庄多数都有很大的经济规模，农民过上了比较富裕的生活。但是，这种情况不是经济规律的“例外”，更不能用来否定家庭承包经营制度。这些村庄的发达不是因为没有搞承包，而是因为发达的工商业经济可以弥补集体农业制度的低效率所带来的损失，使得人们可以承受这种损失。至于这些村庄何以形成发达的工业经济则有多方面的特殊原因，包括领导人的个人魅力，领导人营造对农民的特殊控制方式等。有的村庄大量使用国家贷款也是经济快速增长的重要原因。这些村庄的共同特点是对拥有个性的领导人的依赖，领导人的去留将决定村庄未来的命运。不只一个这样的村庄为了防止权力分散引发的控制力减弱而采取了家族内部继承权力的做法。在我看来，这些村庄的发展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尽管如此，我还是认为这些村庄在我国应该有发展的空间，只是他们应该和其他村庄平等竞争，而不应受到特殊关照。

　　小岗村学习南街村会有一定的难度。南街的成功主要在于它有特殊的领导人和先发展一步的工业经济，至于它的思想文化氛围不可能是重要原因，因为类似的做法在过去不是没有被学习推广过。如果小岗村要依靠南街这样的村庄的经济援助，我看不是一个好办法。对南街来说，发扬风格援助落后村庄自然是好事，但我以为他们应该先在自己的村庄里把公平原则贯彻到位。比如说，南街村雇用了大量外来农民，他们和本村的农民是不是同工同酬？南街村民享有的所有福利是不是外村农民也享有了？能不能按照劳动价值论和按劳分配理论，不去管土地的收益和资本的收益，实行一切收益平等地给劳动者的原则，给外来农民也盖别墅式的住房，也提供高水准的福利补贴？当这件事情做好了，再考虑援助其他村庄，就有了更高的境界。

　　我以为小岗村的领导人还是三思而后行比较好。农村土地承包经营制度已被证明是行之有效的制度；如果要改革，其方向也是更好地维护农民的土地财产权，而不是重新回到集体经济时代。按我的判断，南街村这样的村庄很有可能在未来某一天要实行产权改革，建立农业的家庭经营制度，到了这一天，小岗又怎么办呢？如果小岗村执意要走集体经营农业的道路，自然也是可以的，但一定要建立在农民自愿的基础上。(作者系中国社科院农村发展研究所研究员)

　　来源：南方报业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