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豹子和羊的比例中失衡

　　青春热线督导 张丽丽

　　受伤后她不敢再和别的男生交往

　　“向您咨询一下可以吗？”电话那边的女声很年轻，有点儿怯生生的。

　　“遇到什么问题了吗？”我也将自己的声音调到温柔挡。

　　“我……不能和异性接触得太近……比如上课，旁边坐了一个男生，我就很紧张。”女孩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又回到了紧张的情景里，“注意力没办法集中，不由自主地总想瞟他，每次都出一身汗。所以，我都让同学给我占位置，不让旁边坐男生。”女孩今年上大三，学习的事情不容耽误。“不坐男生就没有问题了？”

　　“对，我就不会紧张了。”

　　“你一直都有这个问题吗？”我想看看事情的源头在哪里。

　　“不是，原来不是这个样子的……可能是从小家教太严了吧，我自己也是个很胆小的人。”女孩似乎对此已经有过一些思考。

　　“大概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我想把时间具体化。

　　“高中吧！”女孩的语气中透出些沉重，“有一件事，不知道和这个有没有关系……”

　　女孩讲起了她的故事。她在高中时喜欢过一个男生同桌，两个人关系很好，虽然并没有“说破”。后来因为一个误会，两个人不说话了，女孩的成绩开始下降，上课不能专心。后来，那个男生又交了个女朋友，女孩受到很大的打击，甚至为此休学了两个月，并看过心理医生。

　　两个月后，女孩回到校园，却发现成绩跟不上了，从原来的前10名，一下跌到三十多名。本来被大家期待可以考上重点大学的她只进了一所普通院校。这使她备受打击。高中休学之后———尤其在那个男生交了女朋友之后，她就将自己封闭起来，陷入自卑的阴影中。

　　“好像那个男生一直是你心里的一个结。”我想看看这件事对她的影响到底有多深。

　　“可以这么说吧！”女孩的声音低了一下，“但是，后来同学聚会，我们又开始交谈，我就觉得这个结解开了，轻松了。”女孩的声音突然高了上去，和刚才的低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是我感觉，这种高昂似乎并不那么真实，而是有意掩饰着什么，或努力甩开什么。

　　“但是你对其他男生还是感到紧张。”我感觉这两件事还是有些联系。“是啊！”女孩的声调又降了下来，“我和他闹别扭以来，就再也没和男生同桌过。”

　　“为什么呢？”“因为我们闹别扭的原因，就是因为我给初中的一个男生写信。他在初中追过我，我没同意，心里觉得愧疚，所以高中后一直给他写信鼓励他努力学习。但不知道怎么这事就传到同桌那里了，他很不高兴，而我又不愿意低头，所以才闹僵了。从那以后，我就不敢再和其他男生过多交往了！”女孩心中的阴影果然还未消除。“还是为了他吗？怕他生气？”我追问。“是吧……”女孩怯怯地回答。

　　看来，5年了，那个男孩的影子还一直跟在女孩身边。而且，她似乎在和这个男生的关系中受伤很深。

　　用游戏比喻投射二人关系

　　“那我可不可以说，你们表面上虽然分手了，但你在内心并没有和他分手？”

　　“对，其实我心里一直还是没有放下他！”女孩幽幽地说。

　　“但他放弃你好像很快。”我决定推她一下。

　　“是”，女孩哽咽了，“他放弃得太轻易了，这让我特别受刺激……”话筒那边传来啜泣的声音。

　　等她不哭了，我们才又继续下去。“事情已经过去5年了，但是你到现在还不敢和其他男生交往，甚至不能离他们太近……”我把问题又拉回到现在。“是，我不敢！”女孩还带着些抽泣。“那你对他的感觉，是喜欢，还是害怕？”

　　“……都有一点。”

　　我决定用一点投射来看看他们之间的关系，也看看是不是可以更快地帮她。“我们现在一起来做一个游戏，如果用动物来比喻的话，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在你心目中是什么？”“豹子。”女孩几乎不假思索。“你自己呢？”

　　“羊！”女孩也立即回答。

　　这两个比喻一出来，一种强烈的对比把他们的关系赫然展现出来。“看这两个比喻，你自己有什么感觉？”

　　“我觉得我们很不般配！我喜欢他也是因为我有些崇拜他。他外向、能干，在男生中很突出！而我内向……他有的正是我没有的。”很明显，在女孩的心目中，那个同桌依然占有很高的位置，而她对自己的评价却带有自卑感。

　　“我也体会到你们之间的不平衡感，好像他占的是绝对的优势。”我想提示女孩关系中的问题。“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就是我听他的，顺从他，很怕他生气。”果然是豹子和羊的感觉。“所以，你才会特别怕他看到你和其他男生在一起。”我追问下去。“是的，虽然现在和他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但阴影仍然在。其他男生总让我害怕再次经受伤害……我不愿回到那种状态。”

　　看来，5年前的伤害，对女孩来说的确是一场不愿再经历的噩梦。

　　想像自己是一匹驰骋的马

　　女孩开始了新一轮的叙述：“每一个男生，我都会和他比，可觉得都不如他。而且，哪个男生对我好，我就会故意疏远他，和其他男生说笑，故意给他看……”女孩又在轻声抽泣。“就像他当初伤害你一样？”“对”，女孩哭得更厉害了，“我觉得自己付出得太多，而他……放弃得太轻易了，没有人会再真的喜欢我……”

　　心理学家认为：人在某次深刻的伤害事件（尤其是早年的经验）中会形成某种信念，比如“这个世界是危险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不可靠的”等等。这些信念在往后的生活中会有自我应验的预言功能。通常，人们会努力寻求证据和经验来证实自己得出的信念，甚至不惜扭曲某些信息。

　　这个女生在与男生交往中的表现即是如此。中学男友给她的巨大伤害让她认为，没有人再会真的喜欢她。这种信念让她拒绝一切男生，甚至在喜欢的男生面前做出伤害他们的举动。而当他们真的离开，她又会证实“没有人会喜欢她”。这是一种可怕的恶性循环，不仅使这个女生很难再与男生接近，更让她的自信心受到了一次又一次的打击。

　　我想，如果要改变信念，就要和她一起回到那个信念建立的时刻去，来重新审视信念建立的过程，重新定义他们的故事。“我们现在再来想想那头豹子和那只羊，你能不能告诉我它们的大小比例。”

　　“5比1吧！”

　　“看来豹子还很强壮。那么，你了解的那头豹子有什么缺点呢？”

　　“比较浮躁，居高临下，与人相处表面化……”女孩一一列举，看来她真的很了解他。“相对于他的这些，你有没有什么优点可以列举呢？”

　　“我比较沉静、真诚、热情……”提到这些，女孩有些不好意思，但语气里却也流露出高兴的情绪。

　　“这样比较起来，我觉得要真的长期相处，大家应该会更喜欢你。因为你让人感觉很温暖……”

　　“对，是这样。因为我是真的对人好。”女孩颇有些自豪。“好，现在想想这些优缺点，再想想豹子和羊的身材，会不会发生一些变化。羊现在是不是可以长大一些了呢？”“嗯，我觉得可以长大一些了！”

　　“那么，对豹子有没有什么新发现，现在它可以缩小一点吗？”

　　“我觉得……可以！”

　　“你是否发现，豹子其实也有脆弱的一面。比如说，想像他像一只披着豹子皮的小羊，为了掩饰自己的脆弱，表现出居高临下的强势姿态。”

　　“是这样的。他其实内心挺脆弱……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你有没有想过，他当初放弃你那么快，可能是因为什么？”“你是说：他在掩饰自己的脆弱？”女孩若有所思。“他为什么会在怀疑你与其他男生交往之后，那么快寻找新女友呢？”

　　“……”女孩沉吟。“他要证明什么？”我进一步提示。“证明自己有人要……也许他对自己没有信心……我明白了！”女孩似有所悟。“那你现在可以揭开他的豹子皮，露出那个小羊了吗？”我趁热打铁。“我想可以了！”女孩的声音越来越自信。“那么，现在再看看你们之间的比例。”我希望将这种自信用形象来确认和巩固。“我觉得我现在比他大！”女孩果然自信大增。“再想一想，你真的愿意做羊吗？”我想下一步将女孩从一个柔弱的受害者形象中释放出来。“实际上，我不愿意。因为羊总让人感觉很软弱。”女孩对自己的处境看得很清楚。“那你想当什么？”我将她引向想像。“……一时想不出来，但不希望像豹子。我不会伤害别人，只希望可以保护自己。”女孩思索着，“我觉得自己一直都挺软弱的，容易受伤害。”

　　“但是你的沉静、真诚，其实都是力量啊！永远不要小视自己既有的内在力量。再来想想看，有什么动物是既有力量，又不随便伤害别人的！”我继续鼓励她。“……我想到了马！”女孩的声音有些兴奋。“那是怎样的一匹马呢？”“它很矫健，也很俊美，跑得特别快……”女孩的语调里含着自豪。“好，现在想像一下，自己在广阔的原野上奔驰，感受一下自己的速度，和自己的力度……”

　　是否做强者是每个人内心深处的选择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为女孩做了一些想像引导，让她将自豪和自信的感觉体会得更深入。结束的时候，女孩很高兴，她说这些年来，头一次感觉自己这么自信。

　　我知道，女孩的伤害不会一下平复，在她生命中，依然需要付出一些努力来和过去的信念做斗争。因为，人生总有挫折，过去的不良信念常在挫折的时刻重复。但是，今天的咨询也许会给她一些希望，让她看到自己也有强壮、有力的一面，而不总像一只柔弱的绵羊。

　　其实，每一个生命都是拥有自己的力量。重要的是，我们自己如何去看待———是将自己看作受害者，还是创造者。如果你是受害者，那么即使是一头狮子，也摆脱不了被遗弃、被欺负的感觉；如果你是创造者，即使你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蚂蚁，也可以努力擎起庞然的树叶。

　　所以，在生活中是否做强者常常不单单是一个表面的、现实条件的问题，而是来自我们每个人内心深处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