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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围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3月12日14:03 红网-三湘都市报

  鲁毅(常德市第一中学高三246班)

  天降大雪。

  此人年幼多病,九岁转运,行命乾干,天资聪慧……横眉搭桥,父母早抛……顺行商,宜出洋,富贵之命。

  我出生一个月,便被抱去算命,遂得此卦。

  我童年深受病魔困扰,父母总在我咳嗽不止的时候小声的议论起那一卦相,叙叙叨叨,未能知真假。母亲对我很是担心,害怕我病得厉害过头夭折。

  我从有记忆的年岁起便有很长一段时间在医院度过,这甚至造成了我后来审美观的与众不同,母亲总陪在我身边,针尖缓缓打入我的静脉的时候握紧我的拳头;半夜虚汗如雨的时候,母亲总替我换上烘干了的内衣;而这些却一直被遗忘着,只是在后来母亲偶尔不经意提起的时候被我粗暴的打断。

  我在16岁的时候离开了家乡小县城去了一个繁华一点的城市念中学,原因不明。

  其实我九岁那一年,便应了卦,身上的病着了魔似的全好了,家里人喜出望外,特地杀了只公鸡来庆祝,母亲也像是从此超脱,只是不时提起我病时的苦。此卦灵验之后,母亲便沉迷于斯道,事无大小总算上一卦,灵或不灵验,母亲总恭敬待之,她一直惦记着我的转运,我的富贵之命。

  母亲是我一直惦记的人,只是到了后来,我却发现我所惦记的都正在离我远去,而我所刻意去忘记的,在不经意间也就那么忘了。

  我出门在外的日子里有了一兄弟,叫小子。小子比我高,也比我老实,每次我总“小子、小子”的叫,他就咯咯笑起来,像个女孩子。我说笑话给他听,大家笑着笑着,小子冷不防地丢一句,这就是人生啊!吓得我一大跳。

  学校是个忙碌的地方,人们都行色匆匆的像是掉了东西在满世界寻找,似乎只有我和小子无所事事,没心没肺的坐在那儿讲话,昏天暗地的睡觉,很多时候还整整齐齐的站在办公室。

  我和小子都喜欢喝酒,我坐在那边一口一口的呷着酒,看着小子疯疯癫癫,玩得忘乎所以。我是个安静的人,但是我却喜欢看别人热闹,好像那样私底下自己也便热闹起来。只是喧闹中的轻音乐总让我想起童年的味道,而我的童年有什么?一望无际的苍白与不知所措。我总是在梦里心疼自己,忍受醒来后巨大的反差与失落,这使我舍不得对自己残酷,残酷得不成人样。

  父亲从我孩童时代的时候,便总对我讲他的孩童时代,却也总描述得兵荒马乱的。父亲那时还是个电视台编辑,不容许我怀疑他的创造能力,只是我从小懂事,看得清人情世故,所以父亲的苦便成了我的。他的希望,像在桑拿室里往焦炭上泼上一瓢水,然后水气迷漫,却没几个人能长时间忍受那种窒息的深重。而不同的是桑拿能治感冒而父亲却只要我读书出人头地,应了那富贵之命罢了。

  其实希望是个极限,当希望像漆黑的海水漫过头顶,而希望本身便如缓慢下沉的肢体湮灭。

  某年某月某一天,当我从镜子中看见自己的脸在希望中逐渐变为苍老,我想起自己一段不为人知的生活。

  我习惯于在看着一个人说话的时候想起另外一个人,或许这是种怀念,所以我不断去重复,最后在没有人怀念的时候,我便开始怀念起自己,却恍若隔世,不知经年。

  我和小子四下闲着无聊,便玩起了算命。他装模作样的说,把手给我,我伸出右手,他摇摇头说,男左女右,这几乎使我想起几年前的安安,但只是一霎,便破灭了。安安说,男左女右,我笑他假正经,却不由自主的把左手递给他。安安瞄了一眼,若无其事的说,你非走不可。

  其实我的生活一直便都是这样,只是换了时空,换了场景,换了人物,我从时间的细缝中看着漫天支离破碎的片断下落,想伸手去抓,而终于什么都消失了,片刻不留。

  小子说,男左女右。

  安安说,你非走不可。

  我置身于怀念中,而不停怀念的时候便开始了不停的忘记。

  我总是记得父亲在我离开家之前的那段日子里看我的那种无可奈何的眼神,这甚至使我不想去推测他是否还在乎这之前一直以来与我之间永无休止的争吵,像黑白电影,尘封而古老的画面,粗糙而嘈杂的配音,一种腐烂的味道。

  “你说,你为什么撒谎,为什么不好好读书,你说!”

  “爸……我……不想念了!”

  父亲脸上的严肃变为惊愕,紧接着又为暴起的青筋所取代,他抡起墙角的木棒,眼角的灰暗,不可理喻的疯狂,一个中年男人多年来的成熟与稳健在霎间被抛却。而终于木棒却没有落在我身上,父亲慢慢的疲软下来,这使我突然间想到了凄美,有时候颓废也是一种美吧,或许绝望也是。父亲转过身,留下背影,如此而已。

  于是,我非走不可。

  阳光暖和的下午,坐在旧式公车后排,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经久不息,橘黄色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懒洋洋照耀在脸上,伴着年少的叛逆和不知所措,我沉沉睡去。

  于是便开始作梦,撕心裂肺的疼痛触动现实,弥漫了一下午的忧伤。

  我终于下定决心和过去的生活告别,于是就在当天晚上和小子去酒吧,算作一个告别仪式。酒吧离学校不远,出了校门穿过两条街,在远远的看见霓虹的地方就是了。天气炎热,晚风吹在身上是粘稠的感觉。我和小子游走于街头,像无所事事的孩子,满怀希望却又少不更事。

  进酒吧门口的时候,服务员照样喊了声欢迎光临,只是带着疲惫,似乎不堪重荷。酒吧里依旧喧嚣,像放荡不羁的少年。我点了一打苏打水,坐在大厅中央,学着小子一口气吹一瓶。刺鼻的气味冲破喉咙,从鼻孔里出来,还带着不暖不热的体温,这完全没有杰克丹尼洋酒的感觉,优雅而高贵,冷静的头脑,舒适的倒酒方式以及下喉的酸甜,我想这是最后一次了,就彻底解放吧!

  其实我的灵魂一直被束缚着,固执而且不可改变,这常常使我一阵一阵难过,没有感觉的感觉。

  到了接近午夜的晚晚场,人渐渐多起来,我和小子的酒已经喝到第三打,半醉不醉,也要死不活。其实,我和小子已经约定,这次喝酒之后,便“分道扬镳,各奔前程”,过各自的生活。我知道这样混日子,都没有出路,我的富贵之命也只能是一个不应之卦了。

  就在我刚站起来拿衣服准备走人的时候,顿时感觉胸口一闷,喉头一酸,便一口“哇”的一声吐了出来,秽物满地都是,我跌坐在背后的椅子上,听着周围的抱怨声,天旋地转。我刚准备再站起来,突然头上一震,接着听到啤酒瓶破裂的声音,我失去知觉倒在地上,耳边有液体流过,接着听到剧烈的争吵声。小子显然对眼前的事没反应过来,竟然问,你干什么?那人说,这小子妈的吐的溅到我身上了。我突然听到小子疯狂的叫……

  然后,我便进入了梦境,一团模糊,如同我的生活。

  母亲总是絮絮叨叨,在我幼年咳嗽不止的时候泪流满面。

  安安说,你命该如此,非走不可。

  小子睁大了眼睛,脸涨得通红,最后才犹豫不决的说,好吧,各奔前程。

  父亲疲软下来的手丢下棍子,转过身说,你走吧,过你自己想过的生活……

  我醒来的时候竟然睡在寝室的床上。我抓住旁边的一人开口就问,小子呢?他说被开除了,我一下子无法弄清这是怎么回事。我记起那一晚,我耳旁流过的液体,一摸脑袋,只是起了个大疱,并不是想象中的打满绷带,我才意识到那晚我耳边流过的是酒不是血,而小子呢?

  后来我才知道,那晚小子把那人开了个满脸花,然后扶我跑回寝室。校方决定开除小子,却留下了我。我父亲见过了校长,让我在这继续读下去。

  我和小子的各奔前程没想到竟以这种方式成为现实,我从此再未见过小子,我对此事不愿再提起,只是在一个人的时候想想他,他最爱说的话是,这就是人生啊!

  父亲并未让我着实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或许只是当初我自己究竟想怎样过也终于忘记了。其实理想像夜间飞来飞去的蚊子,靠自己提供希望的血液过活。我过起一个人日复一日的生活,当有一天我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便沉默了。我的希望死了,因为那富贵之命。

  我再次回到城镇的时候,在街上遇见了安安,却只是擦肩而过,形同陌路,他也应该有了不同的世界,我想。那天阳光明媚,照在他干净的脸上泛起了光泽,我看见他停下来回头一望,然后转身走开。

  在冬天来临的时候,一个阳光的午后,我去为自己算命,当我把生辰八字告诉那个算命先生,算命先生拈了拈手指,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摸了摸胡须,沉吟晌久,说:

  “此人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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